几人相互对看一眼,眉头都不由得皱紧。

这一切合情合理,没什么跟现场遗留痕迹或者尸检结果相矛盾之处。但如果事情真像禾诗蕊描述的这样,那么她方才费尽心思对讯问自己的几个人进行心理操控又是为什么?仅仅出于对多年未解开自己失踪之谜的警察们的报复吗?

贾亚烈又补充问了几个细节,她都清清楚楚答了出来。

聂羽峥望着她,看似不经意地问:“你的白金项链呢?失踪时还戴着的那条。”

禾诗蕊低声答:“不知道掉在哪儿,早不见了。”

“听说是你奶奶送的。你失踪后,她难以承受打击,不到一年就因病过世。”

“嗯。”她声音小如蚊蚋,眼眶似又红了。

聂羽峥没有再问。

长达三小时的讯问博弈,禾诗蕊显得很疲惫,再次出现了低烧症状,只能中断讯问,让她回去接受治疗。

专案组马不停蹄开了个短会,沈子平和贾亚烈汇报了第一轮讯问得到的情况,饶锡独自思忖了很久,“乍一看合情合理,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一切就那么巧?曾大强刚好就喝醉了,刚好就滑到了,烟头刚好就掉落在了有汽油的地方?还有,就曾大强那个力气,徒手掐死男人都有余,还用什么电线?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相如此,禾诗蕊不存在过错,完全是受到生命威胁下的正当防卫,合法的。实在要追究,她砸曹义黎的那一下会负点责任,但考虑到她遭受囚禁,而且还处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心理状态下,很有可能会从轻处理。”

说罢,饶锡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问:“聂组长有什么想法?”

聂羽峥不假思索:“曾大强给禾诗蕊买高档化妆品一事,值得深究。”

贾亚烈赞成道:“曾大强死了之后,我们对他的调查都局限在死亡前一阵子,于是他和曹义黎的金钱纠纷特别引人注目,所以忽略了他家里还藏着一个人的事实。但作为和禾诗蕊接触最多的人,要证实禾诗蕊说的是不是真话,就还得从他入手。我建议对曾大强进行第二轮情况摸底,年限要扩大到禾诗蕊失踪之日到他死亡之日,一共7年的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说过什么不像他能说出的话都要了解清楚。”

饶锡颔首,“就按你们说的,继续侦查。动作要快。”

散会后,大家纷纷行动,斗志满满。下往一楼的电梯里,沈子平伸个懒腰,看了看手表,招呼着同乘一趟电梯的同事们,“中午都没好好吃饭吧?走,哥请大家吃个烤串,完了再开工。对了羽峥,你也赏个脸?”

“不了,住了两天贵单位的宿舍,有点想家。”聂羽峥微笑地拒绝。

“祝姐,今天的最后一个访客,倪先生,5点左右。”琪琪捧着杯奶茶倚在门框上,浅笑着提醒。

祝瑾年一愣,翻了翻电脑记事本,“我记得日程上没这个人。”

琪琪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好像是关系户,强.插.进来的。”

“好”祝瑾年从善如流,“等他来了,你带他到a3咨询室。”

祝瑾年想,这人八成跟康坚扬是同一个圈子的,这类访客,肯定有求必应、热情周到。咨询时限一小时,服务完这个访客,也该下班了,不知道聂羽峥那边讯问情况怎么样。

5点10分,白色的蒸汽从壶口直冒而出,飘袅盘旋上升着,祝瑾年关掉电热水壶的电源,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望了眼门口。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伴随着扑面而来的英俊。

“怎么是你?”见来人是聂羽峥,祝瑾年小惊喜的同时,带着一丝错愕。

聂羽峥疾步上前,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搂近,兴师问罪的口吻,问:“怎么,很失望?”

他的身上有着清新的皂香,手臂有力地握着她的肩膀,掌心炙热得有如她此时为他悸动的心。

她按捺住想扑到他怀里狠狠撒娇一番的念头,硬是板着脸提醒他,“一个访客预约了5点,可能快到了,要不你到休息室等等我?”

“倪先生?”

“你认识他?”祝瑾年心想,这个关系户该不会是他招来的吧?

“难道我不是‘你’先生?”聂羽峥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原来”她瞬间反应过来,一脸被捉弄后的无奈,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自己非常无聊吗?”

“我进来时看到你乖乖等我的样子,不但不无聊,反而非常有趣。”他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舒适地靠着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望着她,“你认为我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心理疏导了?讯问三点半结束,我去了我当初的心理督导孙教授那儿,一小时,效果很好,但我觉得自己还需要一小时和荒漠甘泉的祝瑾年老师聊聊。”

祝瑾年一愣,赶紧倒了杯水给他,“禾诗蕊到底说什么了,居然让你都不堪重负?是不是囚禁她的人毫无人性、把她虐待得非常惨?既然你已经去过孙教授那儿了,那么现在,你需要听音乐吗?还是哦,对了,我这儿有一套守护天使指引卡。wannatry?”

“你看起来很紧张。”聂羽峥摸摸她的发顶,“你是新手吗?”

“我并非新手,只是来访者不仅是同行,而且太过大牌。”她耸耸肩,拿出一叠守护天使指引卡,洗了洗,“按照规则,应该早晨抽卡,然后揣一天,沉思天使的指引,但既然你这时候带着心理压力而来,就破例在傍晚抽一张吧。”

“心理暗示疗法,很好。”他笑,一语道破。

祝瑾年笑着摇摇头,“你看看,我就说同行最难对付吧?怪不得我会紧张。但你来都来了,得听我的,快抽。”

他接过她手中的一沓卡牌,“帮我抽一张。”

“碰上这么难缠而且拒不配合的访客,算我倒霉。”祝瑾年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抽了一张给他。

聂羽峥将卡牌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印着个正在吹心形泡泡的漂亮小天使,写着

丘比特:

我们将爱澎湃的波涛送到了你心中与脑海里,唤醒你对生命本身的爱。你清楚地决定要接受与享受浪漫,而促成这般的觉醒。允许自己即兴地庆祝爱的所有美好。

他默然,想到自己在禾诗蕊的负性情绪诱导下即将遁入黑暗时忽然看到的一点莹蓝。

祝瑾年见他若有所思,八成从这张卡牌上获得了心理能量,也就不再开口打搅。

半晌,聂羽峥抬眼看她。

她实实在在,漂漂亮亮地坐在那儿,充满信任和关切地注视着他。

“过来,我抱抱你。”他牵起她的右手。

她笑望着他,故意说:“倪先生,这种‘特殊服务’,咱们荒漠甘泉不提供。”

“你业务不精,居然不知道这种服务专供于我。”他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看来,你的电量已满。”祝瑾年伸出食指,点了点他心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