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正好吗？”水鬼低下头看他，瞳仁异常大的眼睛被身周的火光照得熠熠生辉，“我们可以一起走黄泉路，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下辈子我要哥哥一出生就看到我，我要当哥哥最重要的人。”

“切，喝了孟婆汤，谁记得谁啊。”他忍不住嗤笑，转而觉得荒唐，怎么还真跟这鬼讨论起这种事来了。

水鬼深深地望着他，似乎想看穿他的皮囊记住他的魂魄，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相信即便喝了孟婆汤水鬼也能够记住他。

这种认知让他颓然，他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突然，锁骨处一阵剧痛，水鬼的尖牙刺穿他的皮肉紧紧咬住他，吮/吸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

持续的吞咽中，他觉得体内的血液在快速流失，脑袋开始眩晕，昏昏沉沉之际他听见水鬼在耳边狡黠地笑：“给哥哥留了个标记，这样就不会跟哥哥走散了。”

该死的疯子！

······

他还活着，听人说，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将方圆几里地烧得寸草不生一片焦黑，他是在那片废墟的边缘被找到的。

锁骨处隐隐发疼，那里有两个很深的伤口，过去月余都没愈合。

现在他已经是猎杀水鬼的英雄了，按照古老的传统，这片地区最勇敢的人能继承王位，统治这里。

明日就是即位大典，由数百工匠连夜赶制的王冠被陈了上来，他揭开覆在上面的丝绸，室内瞬间笼上金灿灿的光芒，而在那雕刻精致花纹繁复的金色冠冕中央，镶嵌着一颗黑白分明，瞳仁异常大的眼珠。

那是比金玉玛瑙更珍贵的宝物，更是他威猛勇武的象征。他有些恐惧地跟那只眼睛对视着，过了许久，那只眼睛突然闭上了。

下人们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觉得是“不吉”的预兆。

他却想起了那天，两人在水下纠缠之际，水鬼用嘴唇蹭了蹭他紧闭的双眼，问他为什么不看它？

他结结巴巴说觉得水鬼的眼睛生得吓人，他不敢对视。水鬼好似叹了口气，只无奈地喃喃句“还是那么胆小”，那语气跟他俩以前很熟似的。

真好笑，怎么可能呢？他哪会认识只野鬼啊？

不，不是野鬼，它是有哥哥的，他就是它的哥哥。

他有个弟弟，胆小懦弱的，沉默寡言的，又有很多坏心思的弟弟······

“齐匀！”

四皇子猛地睁开眼，马车在安静的官道上平稳前行，他挑开车帘子，让外头的冷风灌进来。

小福子惊慌失措地问他怎么了，四皇子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胸闷，喘不上气。”

见小福子还要说什么，四皇子烦躁地合上了车帘。突然，手背上砸了滴水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哭了。

第63章 135-137

135

甘霖园大门外，有个批厚重披风的人影等在那儿，看他时不时搓着手来回走几步的模样，显然是被冻着了。

小福子认出来人后，朝车上的四皇子禀报：“殿下，叶世子似乎在门口等您。”

叶凛远远地认出驶来的车驾，已小跑着迎了上来。小福子没得到主子的指示，赶紧上前拦住他，客气询问：“这深更半夜的，世子殿下找我家殿下何事？”

叶凛好不容易从家里偷溜出来，到了甘霖园得知四皇子不在府上，门房还不让进。等了这许久，连骨头都冻得咔哧响了，此刻等来了人便只想着绕过小福子上车取取暖。

“没事就不能来吗？让让，让让，许久不见你家殿下我有好多话要同他讲哩。”

这时，四皇子略带鼻音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本宫困了，要回去歇息。”

“是，殿下。赶紧的！停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府？”小福子催促车夫，自己也快步跟上车驾将叶凛撂在了原地。

“哎？！别走啊！”叶凛在原地愣了会儿，赶紧追过去，“怎么一个个不打招呼就走了？刚刚那徐默是，这会儿又是如此······”

“停！”四皇子突然喊了声，扯开车帘问，“徐默？你是说徐默？”

叶凛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闻言狡黠一笑：“我就知道，一提他你就感兴趣了。你让我上来，我便告诉你。”

四皇子没好气地放下车帘：“快滚上来。”

这人一上来便抱着暖炉不撒手，车厢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四皇子不知道，自从那回落水中寒毒后，叶凛变得格外畏寒，在屋里时都里三层外三层穿得极严实。

“你见到他了？”

“正是呢，他好像也是来等你的，可惜他太没耐心了。我都跟他说我隐约间听到马车的声音可能是你回来了，他不信，直接回去了。这下好了吧？就这么错过了。”叶凛摇摇头，看向四皇子的神情既满足又得意，“看看我，多等了会儿，可不就等到你了？”

四皇子不屑地撇了下嘴角，有心不再提徐默，可觉得在这傻子面前提便提了，就追问：“他有说为何来找我吗？”

“倒是没说，跟闷葫芦似的，我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我。”

见问不出什么，四皇子便想赶人了，可叶凛跳下马车熟门熟路地先他一步进了院内的正房，将暖炉往榻边挪了挪，就舒舒服服躺了上去。那架势，比在自己家都自在。

小福子见此，用眼神询问四皇子要不要让叶世子出去。四皇子摆摆手，在宫里时他只觉身周笼了层雾，看什么都看不清，听什么都听不明白，如今见到这傻子那层雾突然就散了，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实处。

这心一定，脑子就活络了，回想着宫里的事东宫那边还是一如往常地装大度，都快被害死了，还替害自己的人说话，说什么蛊师控制人心，切，哪来的蛊师那么大胆子敢······

四皇子瞳孔张大了一瞬，猛地看向叶凛问：“你可知道蛊师？”

“蛊师？可是那种养虫子，养毒蛇的人？那不都是南疆才有的，我可没见过。”叶凛嘟哝了一句，问，“你不是最怕蛇吗？小时候抓来给你看你还打我来着······”

四皇子不理他，两只手无意识地紧攥成拳。

南疆······蛊······对付齐钰、他、五弟，齐匀也算是废了······今年大皇子都回京了二皇兄却没有······

不可能，不可能！二皇兄怎么会害他呢？绝不可能！

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