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星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家公子?在京郊新建了一个庄子?,前段时?日听说晋平侯府的世子?从山崎运了不少?奇石进京,就想着待诗会结束了,找宋世子?购置一些?放到自家的庄子?里。可谁知今日一来,发现那望月楼出了事儿,楼也被封了。眼下又?找不着宋世子?的人。这不,恰好听几位大哥说起,就想着打?听打?听,上?哪儿可以找到这些?奇石。”
酒糟鼻听罢,这才搁下茶碗,去?看凌皓与薛南星。
旁边那个微胖的杂工憋不住了,“这位公子?可算是找对人了,咱们还真知道。只不过……”
可未待他将意图表明,那酒糟鼻手肘一拐,撞了撞他,“咳咳……”
凌皓勾起唇角,抓起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哗哗哗一阵响,随即从里头摸出一锭银子?,啪一声搁在微胖杂工眼前,“你最实诚,拿去?!”
那杂工喜出望外,颤手拿起银锭,塞进后牙槽里一咬,惹得另一边那个包头巾的投来无比艳羡的目光。虽说望月楼这趟活宋世子?给?的够多,可眼下这锭银子?可抵得上?一个月的工钱了,不拿白不拿。
“我、我知道上?哪儿可以找到,城南的仓房!”包头巾的抢着说道。
微胖的也不示弱,“是,城南仓房,就在同福楼附近,挨着南湖边上?。”
“一个答得快,一个答得翔实,这几腚银子?你二人拿去?分了。”凌皓丢出几腚银子?,看得二人两眼放光。
看着那两人乐呵呵地捧着银子?,酒糟鼻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可眼见能说的都被那二人抢着说了,他的眉头鼻头霎时?皱成一团。
薛南星从凌皓手中要过几腚银子?,往桌中间搁上?一锭,“不知这些?石块是何时?运过去?城南的?”
“我记得,四月十?六日!”酒糟鼻眉头舒展,抢先?答道。
薛南星笑着将银子?给?他,又?问道:“宋世子?为何要先?搬一部分去?城南的仓库?”
几人原本做足了准备,势要抢先?作答,可此问一出,却面面相觑答不上?来。那微胖杂工挠着头道:“宋世子?的事,小的哪里知道,四月十?六那日,咱们去?了望月楼,那些?石块就已经堆在望月阁门?口了。”另外二人都跟着附和。
薛南星思索片晌,将手里剩的几腚碎银摊开,又?问道:“几位可有城南仓房的钥匙?不知能否带我们先?去?瞧瞧?”
酒糟鼻两眼一转,“钥匙只宋世子?和同福楼的掌柜有,可我也不知道掌柜的许不许人进去?瞧。”他又?瞥了眼薛南星手中的银子?,堆笑道:“不过,带二位去?一趟不成问题。”
“那同福楼的掌柜怎会有钥匙?”薛南星疑惑。
这回凌皓开了口,“同福楼也是章家的产业。”
薛南星满腹疑窦猛地一沉。
四月十?六日,宋源清出部分石块后就锁了望月阁,而后又?去?了楚风阁,再掳走梅香。搬走的石块、城南仓房、同福楼、南湖边……梅香……
零星的线索一个个串起来。
她蓦地看向凌皓,“世子?,我可能知道梅香在哪儿了!”
第42章 验血 “有没有血迹,验过便知。”……
同?福楼坐落于南湖东岸, 是由曾经的官家驿馆改建而?成,整座客栈分为东西二栈,东边朝着上京城, 西边挨着京郊南湖, 内有堂室、廊庑、楼台、马厩,极具规模, 因其临湖照水, 坐拥湖景之美,又位于出入城的必经之道, 颇受来往商贾的喜爱。
此楼毕竟是京城出名的栈楼, 掌柜的日日与人打交道,多半是人精, 不比那几个?杂工拿银钱便可以套出话来,到底还是得靠权势来压。薛南星思虑一阵后,还是去京兆府请了魏知砚一同?前?来。
果不其然, 那掌柜的一见到魏知砚那袭绯色官服便百般殷勤地迎了上来。
“咱们楼确实有个?旧仓房,就在西岸。几位大人, 这?边请”掌柜的抚着两撇八字须,将人往后院带去。
一行人绕出同?福楼后院,沿着湖岸走了约摸半盏茶工夫,便在一间破旧宅子前?停下来。宅子墙垣脱落,荒草丛生,若非落了新锁,旁人只当是个?荒废的老宅, 压根不会想到这?是间仓房。
掌柜很快开了锁,推开门,抬手扬了扬空中的尘土, 折回身道:“咳咳几位大人,便是这?里了。”
魏知砚微微颔首,先一步进?去,凌皓拉着薛南星跟上。
茶叶香、酒香,夹杂着淡淡的霉味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薛南星快速扫一眼仓房,与残破的外表不同?,里头的陈列倒是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全是茶叶与一坛坛的酒,除了进?门口的一丈方地,几乎没?什?么落脚的空处,更别?提见到什?么石块了。
酒糟鼻的杂工也?跟了进?来。他瞟一眼仓房里,又退出门,狐疑地上下左右打量几眼,这?才跟进?来,走到凌皓与薛南星跟前?,一脸不可思议道:“公子,这?、这?不可能啊,前?几日我们明明就是将那些石块搬进?这?里的。”他指了指仓房最?里头的墙角,“喏,就是堆在那儿。莫非已经被宋世子卖给别?人了?”
魏知砚闻言过来,从?京兆府来的路上,薛南星已将心中的猜测告知与他。他四围扫一眼,抬指捻了把手边最?近的木架,“锁是新落的……这?些也?是新摆进?来的。”
说完,他转头问那掌柜的,质问道:“四月十?六日,宋源命人搬进?来的那些石块呢?”
“石块?草民没?见过什?么石块啊!”掌柜的几乎是脱口而?出,看样子不像在撒谎。他见几人皆是神色肃然,憋屈道:“这?间仓房离同?福楼虽近,可到底不是挨在一块儿。早前?楼里扩建了几间库房后,这?里就渐渐荒废了,算算也?一年有余没?人进?来了。若不是前?几日世子过来,说迟些日子要往楼里的库房入些新酒,让草民先把库房里的东西滕来此处,草民也?不会过来。”
他又仔细回想一下,喃喃道:“可那日草民来的时候也?没?见着什?么石块呀!”
“掌柜的可记得宋世子是何时来找的你??” 薛南星问。
掌柜垂下眸想了想,“好像是四月……十?七?对,四月十?七,我记得两日后就是望月楼的诗会。那日世子来得格外早,说是望月楼那边还要准备,让咱们快点?将东西搬过来。”
“他看你?们搬完了才走?”薛南星听出各中蹊跷,又问道。
“是啊。”掌柜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双手插袖,努着嘴道:“说是着急,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也?没?见世子入什?么新酒过来。咱们这?些日子取酒取茶都得绕过来,多少有些不方便。”
魏知砚见薛南星不言语,低声?问:“可是想到什?么?”
薛南星敛起双眸,目光落在方才酒糟鼻杂工指着的角落,嘴角忽而?噙起一丝讥诮,“我在想,他独自?一人一夜之间要做这?许多事,还真是为难了。”
言讫,她转身往仓房里看去,见最?后那排木架后还留着一道木门。
“宋源曾说过,望月阁那些石块虽不及诗会展出的那些精美,但到底是远从?山崎运来,诗会过后会好生处置。可他为何要在四月十?六日急着先搬走一部分石块?”薛南星一边朝里走,一边道:“只得一个?原因,那就是石块中有他必须要销毁的证据。”
“曲澜生的尸体上,除了后背的几块瘀斑,就只剩面部和手部的少许擦伤为死前?伤,而?这?几道伤口确实与石块擦伤的性状相符。从?愈合情况来看,应是诗会前?三至五日造成……”
待走到木门前?,薛南星转头看向魏知砚与凌皓,“所以,搬来这里的石块就是他杀害曲澜生的铁证。”
“可眼下也见不着有石块啊?”凌皓急问道。
她回身启了门闩,将木门拉开,抬手朝外间一指,“在这?里!”
二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湖光澄澄,整片南湖不过在门槛外半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