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南星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
凌皓快步跟上?,“师父,去?哪儿?”
薛南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为了保住这个,去?找证据。”
“上?哪儿找啊?”
活人会撒谎,但是死人不会。既然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到梅香,不如?一切重新回到望月楼一案上?。
薛南星目不斜视,“去?望月楼,看看曲澜生还想说什?么。”
出了内衙,陆乘渊沿着甬道在风雨里走着,高?泽撑着伞跟在一侧。
“禀告王爷,虎部那个叛徒将宋源在影卫司的消息递进了宫里。”高?泽顿了顿,“但是并未见到有人出宫往龚府里递信。”
“没?有人?”陆乘渊微敛双眸,问道:“那隼呢?”
宫中虽严禁豢养信鸟,但隼是大晋神鸟,宫中设有神隼台,由专门?的内侍喂养。这种鸟在禁中被养了数代,能识人辨方位,若真被有心人用来传信也未必不可能。只不过,能将隼训来传消息,必然不是寻常内侍。
“王爷的意思是,是内侍的大珰传的消息?”高?泽脑中一个激灵,“莫非这背后是宫里的主子??”
陆乘渊颔首,“宦官这等人物,游走于深宫各处,周旋于君臣之间。如今东西二宫明争暗斗,皆与前朝关?系甚密,禁宫的思罪堂还囚着一位。要查出这隼是谁训的不难,但要查到养隼人背后是哪位主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泽垂着头琢磨半晌,问道:“王爷,卑职实在想不通,明明是要引蛇出洞,为何王爷要放任世子将宋源在影卫司的消息带出去??好在王爷留了后手,提前命卑职盯着龚府和宫里,否则,若是世子不慎透露消息,那便前功尽费了。”
陆乘渊轻笑一声,“除了程耿星,凌云初还能将消息透露给谁?”
“但程耿星这个人……”
高?泽话未说完,就被陆乘渊一个眼风扫了回去?。
陆乘渊侧目斜睨他,寒声道:“不是有你盯着他们吗?”
高?泽浑身一凛,“卑职该死,擅作主张,请王爷赎罪。”
陆乘渊别开目光,隔着雨幕看向甬道尽头,“引蛇出洞,不引又?怎么知道王府里的这条不是蛇呢?”
高?泽恍悟过来,“所以王爷是想一箭双雕,利用虎部那个叛徒引出宋源背后的主使,又?故意让世子?将消息递给?程耿星?”
他思索着道:“程耿星一早并无无异状,是从世子?口中得知王爷拘了宋源后就径直赶来了,加之他并不知道康仁十?二年的卷宗被动过手脚,如?此说来,此人当真不可疑了……”话到末了,不觉生出几分愧意。
陆乘渊不再言语。其实即便是经历了昨夜一瞥,亲眼见到程耿星的男儿身,他也并未再怀疑程耿星与张启山抑或龚士昌之流有关?,他这么说,无非是顺水推舟,打?消高?泽的顾虑罢了。
但有一点高?泽说的没?错,这步棋他终究是冒险了,倘若宋源只是一枚弃子?,他这步棋不仅毫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可这场雨停后便是盛夏,盛夏过后就是他与南星分别的时?节。
此案牵扯出的愈发复杂,他没?有时?间再从长计议了。
*
这场雨来得急,去?的也急。
一个时?辰后,雨势渐微,夏阳挣脱云层,洒下半斛光,天际豁然破开一道裂口。
离开影卫司,薛南星与凌皓径直到了望月楼时?,远远就瞧见门?外站着三个粗衣壮汉,正?探着头朝里头张望,看模样似是杂工。
可没?几句话的工夫,几人便被门?口的影鹰卫赶走了。
薛南星微感异样,上?前问道:“方才那几人是做什?么的?”
影鹰卫回道:“那三人自称是望月楼的杂工,说早前宋世子?吩咐下,要在诗会结束后将望月阁内的石块都搬走。王爷早就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尤其是望月阁,更别提要从里头搬东西了。”
薛南星听罢,眸光骤然敛起,朝凌皓道:“世子?,跟过去?看看。”旋即朝那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很快,两人跟着在街角的一间茶档停下,见三人叫了盅粗茶正?吃着。
薛南星与凌皓亦叫了盅茶,在邻桌坐下。
“没?想到都三日了还不让进去?。”中间一个酒糟鼻斟了碗茶,看年纪像是领头的。
“头儿,我看要不就算了,我瞅着这些?石头跟我家门?前溪边那些?也大差不差,无甚好稀罕的。”旁边一个微胖的塞了口糕点,不以为意。
“你懂什?么?世间有人指鹿为马,有人点石成金,都是那些?权贵一句话的事儿。这上?京城里,什?么是废,什?么是宝,还轮不上?你我插嘴。咱们收了钱,就得老老实实将这些?‘宝贝’搬走。”
旁边一个包头巾的道:“就是,别的不说,活不干完就没?银子?结,我可还等着这些?未结的银钱吃酒哩!”
微胖的那个却仍在弱声弱气地抱怨,“早知道前几日就全搬走了,也不知那宋世子?还留了一半在上?头作甚,眼下可好,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封。我看这剩下的银钱指不定有没?有着落呢!”
……
听到这儿,薛南星放下茶碗,反复咂摸着这几句话,搬一半留一半……在望月阁留下一些?石块好解释,无非是要掩饰垫在曲澜生后背的那几块石头,可宋源为何要先?搬走一半呢?
她思索了一阵,压低声音道:“世子?,眼下咱们在明,不好闹出大动静。但宋源这侯府世子?的身份摆在这儿,若是不暴露身份,单凭一个茶客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知我囊中羞涩……”
话没?说完,只听“啪”一声闷响,眼前多了个鼓鼓的钱袋。
凌皓理了理腰间的玉带,抬着眉头,“够了吗?今日本世子?就要让大家抢着来推我的磨。”
凌皓站起身走到邻桌,在凳子?上?坐了,把手中的钱袋往桌上?一搁,“你们是望月楼的杂工?”
那包头巾的和微胖的杂工盯着桌上?的钱袋,吞了啖口水。中间的酒糟鼻倒是淡定,他咳了两声,“是又?如?何?公子?这是何意?”说完,扫了一眼钱袋。
薛南星坐下,左右顾盼,掩着半张脸道:“这位大哥,方才我家公子?无意间听你们说要去?望月楼搬什?么石块,可是前几日诗会展出的那些?奇石?”
酒糟鼻默不作声地吃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