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渊见状,低声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确实蹊跷。虽说如?今有了新的线索与指向,可?薛南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左思右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从某个时刻起,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

先是找到张启山,他却突然服毒自尽,本以?为断了线索,却又从长命锁中得到先帝遗诏的指引;她正愁着如?何找到遗诏,李远平便适时送来这幅画;如?今十字锁难解,却偏巧陆乘渊身边又有一位亲信精研这类奇锁。细想一层,这一路追查下来,看?似处处碰壁,实则却又十分顺利。

不,是过于顺利。

她凝视着手中画轴,一个令人脊背生寒的念头骤然浮现这机关重重的画轴里,装的当真是先帝遗诏?亦或是其它?

薛南星在心?里将所有可?能权衡掂量一遍,已?是另有盘算。

她倏然抬眸,却只轻描淡写道:“没事,一切待回京再议。”

第106章 惩罚 “但儿子有一事相求。”……

比薛南星与?陆乘渊早三日抵京的, 还有赴宁川办案的京兆府少尹魏知砚。

这位素来雷厉风行的少尹大人,此番不?仅亲自押解外逃两年的采花贼归案,更在半日内便审结了这桩悬宕已?久的案子。结案后, 竟破天荒地递了告假折子, 径直回?了魏府。

外人只道是寻常休沐,魏府的下人们却瞧出了端倪自家这位二公?子, 此番归来竟似换了个人。

一来, 自入仕以来,二公?子从?未告假。前些日子额头带伤, 尚且夤夜在府衙批阅卷宗;如?今案子办得?漂亮, 反倒主?动休沐,实?在蹊跷。

若说是舟车劳顿倒也说得?通, 可这二来……

二来,魏知砚回?府后,便将自个儿锁在房中, 再没?出来过了。

起初有仆役叩门询问,里头寂然无声。后来奉了老爷之命硬送吃食进去, 竟连人带食盒被掀了出来。要知道二公?子素来温润如?玉,便是对最低等?的杂役也从?未红过脸。这番出京办差归来,竟似变了个人似的。

魏知砚所居的东院里,张嬷嬷盯着丫鬟们端出的饭菜直叹气,这已?是今日第三回?原封不?动地撤下来了。她在魏府伺候了十余年,二公?子自幼的饮食起居都是经她的手,何曾见过这般情形?

“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她正待训诫这些小丫鬟们要格外仔细着伺候, 廊下忽地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

“公?子还在房里?”

张嬷嬷后颈一凉,转身见竟是老爷负手立在月洞门外,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仙鹤在暮色中森然欲飞。她慌忙紧走几步上前, 福身道:“回?老爷的话,自前日从?衙门回?来,二公?子就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日未踏出一步。”

魏明德目光掠过几个丫鬟们手中原封未动的食盒,眉心微蹙,“还是粒米未进?”

张嬷嬷绞着帕子,欲言又止,“饭食确实?未动,只是……”她声音渐低,“公?子要了酒,已?经饮了三坛……”

“混账!”魏明德厉声一喝,满院仆役霎时跪了一地。

张嬷嬷伏地颤声道:“老奴该死!可二公?子说若没?有酒,便连水也不?肯沾一口。老奴实?在不?忍看?他这般作践自己,这才......”

其实?这满院子的酒味魏明德岂会闻不?到,他居高睨视跪在最前头的张嬷嬷,忽而开口,“老夫没?记错的话,你在魏府当?差有些年头了?”

张嬷嬷额头抵地,不?及细想便答道:“奴婢是康仁十一年进府的,打从?二公?子垂髫之年就伺候在侧,到如?今整十二年了。”

“他们呢?”魏明德冷眼扫过地上跪伏的众人。

嬷嬷稍一思量,“回?老爷的话,二公?子念旧,不?轻易换人,这些丫头小子们,除了那两个十三四?岁的刚进府,其余的最少也伺候了五六年。”

魏明德负手望向庭院,叹道:“是啊,你们一个个伺候得?久了,倒把主?子的话当?成了圣旨。”

他突然转身,衣袂带起一阵寒风:

“来人”

声音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温度,“每人三十大板,就在这院中行刑。若还不?见人出来,便四?十、五十地往上加,打到直到他出来为?止。”

话音方落,跪伏的仆役们齐齐僵住了。

张嬷嬷到底是府里的老人,最先明白过来,老爷这是要用他们的命,逼二公?子跨出这道门。她膝行上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老爷开恩啊!容老奴再去劝劝二公?子……”

她这么一哭求,后头几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再也绷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作一团。

魏明德仿若无闻,对护卫冷声道:“还等?什么?”

护卫闻令,即刻扑上来拖人,顷刻间,哀求声、哭喊声撕碎了暮色。有个小丫鬟死死扒住门框,指甲在朱漆上刮出几道血痕,还是被硬生生拽了出去。

魏明德负手立在台阶上冷眼看?着,第一记板子落下才转身离开,临走前丢下一句,“若有断气的,就扔在院子里,让他好好看?看?。”

天色渐暗,院里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最后一声呻吟也消失,满院的酒味彻底被血腥气取代,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才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魏知砚颓然站在阶前,惨白的脸上映着晚霞,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趴着的人,他们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不?知还有几人活着,有几人已?经被活活打死。

几个护卫早就打得手臂发颤,钉棍上的血滴答往下淌,见到魏知砚出来,如?见救星,“公?子出来了,奴才这便去禀告老爷。”

“不必了。”魏知砚声音哑得?可怕。

他怔怔地盯着地上,血水顺着砖缝蜿蜒,汇成一道道细流。须臾,他踩过血泊,拖着被染成猩红的袍摆,“我亲自去谢罪。”

魏知砚踏入中堂时,已?剃净须发,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衫,仪容整洁如?常,仿佛方才颓然立在血泊之中的人从?未存在过。

魏明德端坐上位,见他进来,略抬了抬眼皮,“来了?”他轻啜一口茶,扫了眼窗外的天色,“不?错,有长进。”

魏知砚整袖肃立,躬身行礼,“父亲的教诲向来刻骨铭心,儿子不?敢怠慢。”

魏明德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可知为?父为?何如?此责罚于你?”

魏知砚垂眸不?语。

魏明德放下茶盏,将话锋一转,“你可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在书院后巷捡了一只野猫,心疼得?很,甚至从?书院偷跑回?来喂那只畜生,耽误了不?少功课。”

魏知砚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记得?。”

“后来为?父命人将猫扔了,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