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门扉一启,她登刻傻了眼,原来此“菜肴”非彼菜肴。

醉兰阁内,灯火阑珊,足足站了近十位婀娜少?女,眉眼如画,含笑?间流露出万种风情,身上穿的是各色薄纱舞衣,肌肤若隐若现,身姿曼妙绝美。

少?女们一见二?人,先是一愣,随即眼眸流转,笑?颜如花,媚态横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身而来。

薛南星哪里见过这等大场面,背后不禁渗出冷汗。

她近乎本能得往陆乘渊身后退了半个身子,余光瞥向他,本想求助。这一瞥,却见她身边那位双眸微眯,视线在那些少?女身上一一掠过,那玩世不恭、风流不羁的神情简直浑然天成,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选妃。

隐于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陆乘渊,原来你执意要扮沈良是为?了这一刻。

第68章 调戏 让在下陪着做什么?

何茂察言观色, 见到二人皆是看呆了去?,搓着手笑道:“二位大人,可还?满意?”

陆乘渊笑而不语, 只将手中折扇一合, 负于身后。

薛南星心知张纯甫是个不谙风月的榆木呆子?,也知道陆乘渊在等她开口。可何茂并未多言, 她也不好当即发难, 只得?无甚表情,不置可否地站着。

何茂见二人不言语, 忽然想起方才他?俩驻足于题词墙前的情形, 于是一边将人往里请,一边娓娓道来, “这醉逢楼乃是宁川最具盛名的酒楼,每逢乡试将近,众多才子?汇聚于此, 题词作画,以文会友, 共抒雅兴。想当年,张启山大人与我等同榜应试,正是在这醉逢楼中一见如故,共同题下?那首《一剪梅》。”说着,他?原地指了指,“就是在这间醉兰阁……”

何茂目光悠远,面上是在忆往昔, 话里话外提的都是与张启山昔日?那点风流韵事,其意自明,是让眼前二人不必顾忌, 尽享此欢。

薛南星听着,思忖的却是张启山的案子?。脑中思绪随着何茂所述,逐渐幻变出“宁川四杰”围坐一桌,欢饮论诗的场景,不禁微微入了神?。

正恍神?间,手臂上冷不防被什么敲了两下?。

她下?意识垂眸一看,是陆乘渊手中那柄折扇。下?一刻,便听见他?的声音悠悠飘来,“张大人?”

陆乘渊手中折扇未撤,抵上薛南星的手臂,力道反而更大了几分,她几乎能?感受臂间传来的“威胁”之意。

薛南星立时明白过来,这是让她摆张纯甫该摆的谱。

她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避开扇柄,负手踱出半步,先是冷眼扫了一圈屋里的花娘,随后转向何茂,沉声道:“本官此番来宁川,是为?查验税赋之事,账目尚未得?见,却只见满屋佳丽,何大人这是何意?”

薛南星就这么负手站着,面容沉静,眸中透出凌厉之色,目下?无尘的样子?竟然颇具几分官威。

陆乘渊挑眉,意外地看向她,眸中似惊似喜。

另一旁的何茂却被这凛凛官威震慑得?不轻,连忙合袖作揖,小心翼翼道:“张大人千万莫要?误会,下?官只是想尽地主之谊,唯恐酒水寡淡,怠慢了二位大人,这才唤来几个丫鬟婢女斟酒布菜。”一顿,他?又?重复一遍:“对,只是斟酒布菜而已。”

丫鬟婢女?薛南星见何茂睁眼说瞎话,不禁觉得?好笑,“如此打扮的丫鬟婢女,本官还?真是前所未见。”

“这……”何茂一时之间被怼得?无言以对。

此前,他?并非没有事先打听,也听说了这位张纯甫是个不谙风月的闷葫芦,可谁让沈良是个浪荡子?呢?于是何茂盘算着,这男人嘛,能?有几个真正经的,想来有沈良在,他?再稍作暗示,提几句张启山当年的风流佳话,这张纯甫即便平日?里再不沾荤腥,也断不会一来就拂了沈良和恩师的面子?。

可谁能?想到,这闷葫芦劈开了,里头竟是个实心的。

几句话的工夫,何茂额间已渗出涔涔细汗,他?只得?朝陆乘渊投去?求助的目光,怯生生地唤了声:“沈大人……?”

陆乘渊却懒得?搭理他?,只安静地看着薛南星,唇角噙起一枚似有若无的笑意。

薛南星瞥见他?好整以暇的模样,忽地想起这人昨夜喝令她刷马时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脑中没由来地蹦出个念头:选了半晌“妃”,可不能?就这么白选了。

不等何茂再开口,她放缓语气,慢慢悠悠地道:“沈大人?那便让她们好生伺候沈大人罢,本官也并非不近人情,权当没看见就是。”尔后头也不回地朝屋内走?去?。

陆乘渊唇边那丝笑意瞬间凝固。

何茂听此一言,如蒙大赦,殷勤地迎到陆乘渊身侧,“沈大人,那咱们就……只管尽兴?”可抬头一看,却见这位沈大人的脸色比方才那位还?难看。

“沈大人您怎么了?诶……沈大人,等等下?官……”

何茂急忙跟上前,恭请二位祖宗入座,又?抬手朝一群莺莺燕燕中点了点,留下?两个相貌最是出众的,这才扬袖一挥,将其他?人都屏退了。

折腾了半日?,何茂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他?先是低声对那两个花娘吩咐了几句,然后来到薛南星身旁,亲自端起她桌上的酒壶,往杯中斟满一杯澄黄的玉液,满脸堆笑地敬上,“张大人,下?官听闻您滴酒不沾,特意为?您备下?了这桂花蜜,您尝尝可合口味?”

薛南星一怔,原来这才是陆乘渊让她扮作张纯甫的原因。

她接过酒杯默了默,自觉方才多少有些恩将仇报了,不由地看向陆乘渊。可还未开口道声多谢,只听得?那人旋着手中酒杯,阴恻恻地道:“这里可没人替你挡酒。”

……

不多时,笙歌渐起。

“来来来,都往这边坐。”何茂招了招手,花娘们柔声应是,双双朝陆乘渊歌舞相迎而去?。

不知怎的,分明方才还有一丝瞧热闹的幸灾乐祸,眼下?见到花枝招展,身披薄纱的花娘围过去?,薛南星竟有些不敢再看。

可再一细想,左右陆乘渊这人她从未真正看清过,既是一场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也实在无从介怀。也罢,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美食,填饱肚子?才最实在。

薛南星目不旁视,毫不犹豫起筷,埋头苦吃起来。该说不说,这几日?赶路没能?好好吃上一顿,本就饿得?慌,这宁川菜肴又?确实美味可口,甚合她味口。尤其是那壶桂花蜜,甜而不赋,浓香醇滑。不用装模作样应付何茂,她大快朵颐,一时间,好不畅快。

酒桌另一边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那二人觥筹交错,频频举杯,推杯换盏间尽显豪放。陆乘渊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酒杯递来不推辞,花娘投怀亦不十分抗拒,可眼尾每每扫到某人时,眸中的凌凌厉色便会不经意流露出来。

没过一会儿,何茂便瞧出来了,这位沈大人是觉得?有人碍眼,玩得?不畅快。也是,瞅着沈大人唇下?的伤,想来瞧不上这些寻常花式。他?不由反思,自己也确实有些束手束脚了,先前说好了“只管尽兴”,可眼下?这般,算哪门子?尽兴。

何茂眼珠一转,目光落到对面花娘手里的酒壶上。他?抬手指了指,带着五分醉意五分怒气,质问道:“哪个嬷嬷教你?用这个替沈大人斟酒的?”

陆乘渊身侧的花娘被何茂这么一点拨,瞬间会意。只见她随即起身,裙纱轻摆,在几人眼前划出一个张扬的弧度,就这样大胆地骑坐在陆乘渊腿上,声音娇滴滴地能?掐出水来,“大人,是奴家?伺候地不周到,大人喝了这杯,就当是原谅奴家?了,可好?”

向来见怪不怪的陆乘渊,此刻竟也似乎怔愣了一下?。他?方才一直半推半就地做样子?,欢场中的逢场作戏、孟浪场面,他?并非没见过,虽浑身不自在,却也能?勉强应对。

可突然兵临城下?,他?才体会到见过是一码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码事了。

未及他?做出回应,那花娘纤手一提,将酒壶抬起,往后仰了仰头。叮咚酒响,美人朱唇微启,玉手微扬,醇香的酒液便潺潺流入檀口,花娘便附身朝陆乘渊倾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