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回认真地想了想,倏尔觉得,或许“闲时与你立黄昏”这个心愿也挺好。
发顶轻轻落下?一声“嗯?”,他似乎还在等她的答案。
所有思绪化作煦风和日般的一个笑,薛南星垂眸笑道:“既是心愿,说出来?便不灵了。”
陆乘渊觉得莫名,冷着一张脸道:“那你为何还要问我?”
“好奇。”
“好奇?”
不待陆乘渊再开口,薛南星突然握住缰绳,一勒马头,“驾!”
二人的青衫长袍在风中肆意?缠绕,翻飞如?浪,像翱空的翼翅,自身后洒落下?断断续续的少年之音
“王爷,您可曾听?过‘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所以?一切都?为时未晚……”
“王爷,世间美好如?此多,真的没有一件是您想做的吗?”
“王爷,我方才见您笑了。”
“真好看?……”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却如?同藏起儿时珍宝那般,藏起了那句始终未能宣之于口的:闲时与你立黄昏就是我的心愿。
第66章 宁川 想杀人的心一下升到极点。……
原定在路上的时日是三日, 头一日虽耽误了些时辰,可方才二?人一路疾驰,不曾停歇, 戌时便到了宁川界外官道口的驿馆。
“看星星?”薛南星不可置信地重复一句。
她不依不饶磨了一路, 本想引他说出解蛊一事,继而提议去此案毕后去苗疆。可没承想, 居然从陆乘渊口中问出这三个字, 这位“活阎王”想做的事竟然只?是看星星。
陆乘渊不再言语,翻身下马, 朝薛南星伸出手臂, “下来。”一顿,又?道:“左手。”
薛南星一听, 知道他是怕自己?右手的伤还疼着,唇角弯了弯,“没事, 伤口早就不疼了,我自己?下来就好。”
陆乘渊脸色一沉, 收回无处安放的手,若无其事地负于身后,慢条斯理?地道:“既是好了,那便去把马刷了。”
“刷马?”薛南星另一只?脚还悬在空中,听了这二?字差点没摔下来,“这会儿?刷马?”
她忙稳住身形,翻身下马, 还欲再辩几句,可哪里还有陆乘渊的人影。
捏紧缰绳的指节发白,薛南星想杀人的心一下升到极点。
好在眼?下的她是张纯甫, 要扮作六品京官,身上自然少不了带些银子。
就没有银子办不到的事,何况这区区刷马?
“够了?”薛南星朝守马厩的小吏递过一锭银。
小吏的视线黏在手心的银锭上,点头如捣蒜,“够够,够了,别说刷马了,买马都够了。”
“买马?”薛南星扫一圈马厩,“你?们这儿有马买?”
小吏将?银锭塞进怀里,拍了两?下,一边栓马,一边道:“当然有,哪间驿馆能没匹马啊!别说马了,马车、车夫也?都是有的,驿馆里若是连匹马都没有,那还能叫驿馆么……”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小吏定睛一看,是两?锭银。他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位年?轻大人倏然间目色恨恨,咬牙切齿地道:“聘个车夫……”
“不,两?个!”
翌日,晨光微熹。
陆乘渊洗漱完,甫一打开?房门?,便撞见一张笑盈盈的脸。
他微一挑眉,漫不经心地理?着衣袖道:“昨夜马刷干净了?”
薛南星皮笑肉不笑,俯首一揖,“回王……沈大人,干净极了,蹭亮。没想到半夜刷马还能提神,大人当真用心良苦。”
陆乘渊眼?尾扫她一眼?,负手往院外走,行至门?口,见到两?驾马车,车辕上各坐一车夫,蓦地怔了怔。
“为报大人一片苦心,我连夜寻了两?辆马车,只?为大人接下来的路途能舒适安心。”薛南星一顿,伸手做了个请姿,“沈大人,请!”
话音落,她胡乱地比了个揖,逃也?似的钻进后头那辆马车。
*
梁山在宁川城外等到申时,就被身旁的人烦到申时,他自认为自己?算是健谈的,可与王爷这位叫无影的暗卫一比,他简直就是个哑巴。
无影看模样不过十七八,五官清秀,个头不高,浑身透着机灵劲。
“山哥,我一见你?就跟我亲哥似的。你?有所不知,我从前是有个大哥的,可一场战乱过后,全家?都死绝了,只?剩我一人。跟着王爷后,也?是一个人……直至前几日接到新任务,说这回能有个伴,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无影一张嘴巴拉拉杂杂的没个完。
梁山是真的说累了,无言地看着他,心中叹道:原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指不定今日这些话憋了多少年?。
转眼?见无影的目光突然定在不远处,“山哥,王爷到了。”
薛南星跟在陆乘渊身后下了马车。早上马车离开?驿馆没行出几步,她就被陆乘渊叫了下来,连车带车夫都被他打发走了。
这人属实奇怪,喊她过来后,既不说话,也?不应声。薛南星对着那张黑沉沉的冷脸足足一日,实在难受,眼?下出了车厢,面上还愠色未散。
“今日起,这个就是你?的小书?童了。”陆乘渊下车后朝无影点了点下颌。
昨日在路上,薛南星已听陆乘渊提过,影卫司在大晋不少州县设有暗所,宁川就是其一。此行二?人在明,且系掩饰身份,少不了需要影卫司在暗处接应,因而除了梁山这个护卫,还得有个与影卫司暗所的接头人,只?是没想到这位接头人竟然是个与她差不多年?岁的少年?。
将?影卫司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不用多想就知道目的为何。
“书?童?”薛南星装模作样,学着张纯甫的语气推辞道:“下官不需要书?童,倒是缺个护卫,不如让这位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