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就这么绝情,他柏闲璋在他心里那座天平上的份量,是否连鸿毛都不如?

失望也会诞生憎恨。

“大哥……大少爷希望我怎么商量?”

那人终于是现身了。奉星如的面孔依旧侧在阴影里,彼时他便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场讯问,但真的亲身跪在堂下,依然荒唐。

荒唐之外,更是一种无名恼怒,也不知是对他人身的枷锁,还是谁,或者谁。

“离婚协议我很早之前就给了,二少爷也签了。所有人都看得见,也不单也一个人知道,我跟二少爷,本来就走不下去。这回也是二少爷主动提的,大少爷怎么不问他,倒来问我?”

“再说,是聚还是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本来我就不得柏兰冈心水,又背叛了他两次跟大少爷你非我情愿,千乐却是我主动的。哪个男人忍得下这种侮辱?牛不喝水强摁头,我跟他走不下去,难道大少爷还能摁着我们继续当夫妻?”

奉星如向来很有自知之明。柏大少爷高坐云端,向来最瞧不起他这攀上来的污泥。从前在他们身边,仿佛他连呼吸都是错的,喘口气都能被挑出一二三四的错。

为了免生事端,他把姿态摆得比泥还低,恭敬,缄默,温驯,顺从。什么时候他居然敢这样对柏闲璋夹酸带刺?

他自己也觉得世间罕见。争嘴皮上的闲气,又有几个意思,奉星如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自己先失了心。

他手肘一撑,腰际远离了窗台。他没有看沙发座上眉头紧锁的男人,径直往门边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我自大,大少爷,至少我在你们家这几年,我自认很对得起了。前段时间留在这里,也帮你们做了一些事,姑且也算还了点你们庇佑之恩吧。我也没有多要你们家的东西,一本证而已,就当送我一点自由。”

他拧开了门把手,但却没有如他愿,照入走廊的壁画和灯光

他听到身后暴起的破空声,练武多年本能地横起手臂格挡反击,但慢了一步门已经被两个男人的重量死死压牢了,那男人也不管自己暴露的空门,从奉星如背后扑来,立刻拧着他的脸颊压下头颅,辛冽得呛人的麝香味铺天盖地

但首先在柔软的唇舌里爆发。

呜呜呜昨天熬夜抠的半截,今天下班太晚了补不上,先更吧老婆们不要嫌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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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血液回抽,冲进透明的针筒里。等级最高的alpha,稳坐基因的王座,而世人皆臣。哪怕奉星如基因缺陷而天生迟钝,麝香苦艾四面八方蜂蛹而来,争前恐后地侵袭他每一个毛孔,如此攻城掠地,又岂容奉星如负隅顽抗。

奉星如先是被骤然爆炸的信息素塞得一窒,又承受了一个成年男性ALPHA悍然的体重,一百七八十斤的骨骼肌肉倾倒在他身上,如泰山之崩,砸得他眼前昏蒙,几乎喘不上气。嘴里刺痛,不知是谁咬坏了谁,他吃到腥甜的血丝,但他已无余裕分辨。

他要挣,可柏闲璋扣在他枕骨的手腕铁牢一般,手臂也被他擒得生疼,不必投眼细看,一定留青了。奉星如缩小的瞳孔里倒映着男人的视线,狮王巡视他的领地,低下头颅,俯视他那广袤王国中央的潭水。

潭水激起波澜,惊动不息。

奉星如屈起腿,拼了命翻过身侧,终于挣出间隙,屈膝就撞力道没入肉墙的声响,听着就叫人牙酸。但柏闲璋铁打的也似,实打实地受了他这道攻击,肚皮深处爆出钝痛,他竟然面色不改生生受了!

奉星如的反击惹恼了傲慢的狮王,柏闲璋被他这一撞撞出真火,他牙关用力,拧过奉星如的脖子就发狠咬去他也不管咬在什么位置上,奉星如痛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等他一口气吐出来时,血珠已然沁湿衣领,余温犹在。

抵不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了,柏闲璋的信息素随着他那发狠的一口早已送进奉星如的毛细血管,想必不费多少时间,便能随血细胞在他体内自在周游。

奉星如抵着他的肩膀,将男人一把推远了。他站直了身子,在男人靠过来再度近身时,毫不犹豫一个拳风照着那张金尊玉贵的脸揍下去。

砰,柏闲璋挨了他这一拳,深潭般的眼里乌沉沉地翻涌着不知是恨抑或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幽暗的、海潮涌动的情欲。

奉星如胸腔扩张又压缩呼吸里尽是他强烈的仇恨,他甩了这一拳后,盯着柏闲璋很憎视了片刻,连咬肌都肉眼可见地充血鼓胀了。

砰这回,是他摔上的门。

“哥,你在西苑?”

“我下桥了。”

奉星如才回到久违的自己的窝里,他的行李还落在墙角未曾得到主人的垂怜,柏千乐的电话就急着追来了。比他的电话更急的是他本人,两句话丢下,仿佛话音才刚飘散,奉星如的门锁就响出扭动。他仰面倒在床上,一口气深得好似从腹腔里叹上来。外头重物砸地的沉闷声落下,大概是柏千乐踢了他的鞋,踩着袜子就奔到主卧门边。

“哥。”

“我买了饭。”

到底是稳重了些,他说完,两只眼珠子一瞬不瞬地凝固在奉星如身上,随后走到床边,探下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那只手往复流连着,直到滑倒颈侧结着血痂的咬痕。

他不言不语,又闷着头转出去了。

窸窣哐啷的碎声。

奉星如慢慢掀开眼皮,往门边看去

只见一个肩宽背厚的身影提着一瓶碘伏、两包纱布迈入,这男人的身形实在太雄健了,仿佛着方寸的天地很禁锢他似的,连灯影都被他遮了泰半。

柏千乐也不甚讲究,一屁股坐下,奉星如身边的床垫凹陷深深,他斜眼看去,只见男人握着纱布,摁着瓶口倒药水。药水染黄了他的手指,那手指是很好看的又长,又直,骨头也长得很懂事,不见一点突兀的骨节,皮肉圆整。而手腕上,正是奉星如在他生日时送的那只飞行表。那只手夹着纱布送来,奉星如偏了偏头,任由那只手清理自己的伤口。

在他沾第二块纱布时,奉星如的眼珠子又转了回去漂亮的眉弓,优越的鼻梁,丰润的唇瓣,漆黑浓重的眉毛、纤长的睫羽奉星如只觉得侥幸,若他再年轻个十来二十年,恐怕也照样会为了这一副邀天之宠的皮囊飞蛾扑火。

轰隆的雷声终于落下,窗帘掀动,霹雳啪啦的水珠敲在玻璃窗上,柏千乐凝神望了望,缓缓侧身,最终抱着奉星如的腰躺在他身后。

“哥,他们总是惹你生气。”

奉星如感觉到后背贴上了一张温热的脸,那张脸磨着他的肩胛,他听见一声叹息:“哥,以后,你还要我吗?”

恭喜大少爷斩获桂冠:全家第一个挨老婆打

奉星如,你不会以为你自己没掉进去吧,不会吧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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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心何其容易。

柏千乐自说自话般飘下这轻荡荡的诘问,落在奉星如的耳边,心里却被他残忍地剜下一大块血肉。

柏千乐听见他臂弯下起起伏伏的呼吸,气流穿过层层隔膜阻碍,在他耳边升起单薄的泡沫,或许携了几分哀思,在无人得知的时刻迎风消逝。荒原,奉星如站在荒原上,那只凝视的眼早已离去,因为他的荒芜,孤寂,无趣。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令潜行者穿越的荒原战后废墟,也许比奉星如脚下的废墟更盎然。

人生三载,他来到“区”的门前了吗?

可惜奉星如不是祷告者,他也从未拾起他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