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么幼稚。
我突然心里又恨了起来,这种恨非常得莫名其妙,又毫无理由,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恨。我的师父,尸鸠天士告诉我,恨,是欲念,是动力,我因恨而生,只有不停地去恨我才能更强大。
也许下次闭关前,我应该去杀了高阳青?
我在脑海里谋划起来,又想到我居然计划杀掉高阳青,心里又莫名兴奋。
然而这时候,突然有人在门外大喊:
“李大夫!李大夫可在?”
我一惊,又立马平复下来。我依旧坐着,在心中数数默默吐息。
有人在猛烈地敲门,“李大夫?李大夫快醒醒,要出人命了!李大夫!”
我清清嗓子,道:“来了……”
我站起身来,解开外袍将里衣露出,再打散发髻,路过水盆时又照了照,这才走过去开门。
我一脸困意地看着来人,发现对方是村里住在西北角的渔夫,似乎姓……
“李大夫,快清醒一点,人命关天呐!”那人见了我就将我往门外拽。
我揉揉眼睛,又回身看我的屋子,“药……药……”
那人立马反应过来,“啊,哦!药箱!药箱!”
第35章 第四章
04
那渔夫直拖着我往西边走,我望着不远处的土丘,却发现本该是黑黢黢的夜空竟火光一片。
附近几户人家都已经惊醒,男人们露着臂膀只围一裤衩正忙着越过土丘去灭火。几个妇人抱着孩子们在家门口焦急地望着,哭啼声与呼救声混作一团,放眼望去满是慌乱的景象。
然而不等我再多看几眼,那渔夫又将我扯进自家院子。暗淡的烛光下,两三个面熟的村民或靠或躺在院中,口中哀叫,身上灰扑扑的,衣服上还染着暗红。
最严重的已经昏迷,直挺挺地躺在草席上,要不是还有一口气,我都差点以为是要准备埋了的呢。
渔夫:“李大夫,你快给看看,这老陈还有救吗?”
我坐下查看昏迷的这人明显被殴打过,额头破开了一个大口,血流如注。我问:“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郑家……”那渔夫话说到一半,又后怕地向周围看看,压低声音道:“那群疯狗不知怎么就冲进了义庄,老陈和其他哥几个本来是在里头……偷偷喝酒……结果就被一顿毒打……”
我暗暗挑眉,义庄正是吴燚和她妹妹的栖身之所,想来是郑家发现吴燚逃走,家丁前来拿人,结果人没抓住,却撞见偷偷出来赌牌喝酒的老陈这几人。老陈平日里待人不错,但一喝酒脾气就爆,爱打人,因为这个原因,媳妇都回了娘家。本都是彪壮大汉,打起来也是正常。
“这郑家……也太过霸道!”一瘦削的黝黑汉子不满地拍着腿,脸上也明显得挂了彩,衣服破烂,一只脚腕肿得老高。
另一个稍显老沉的矮胖汉子接道:“狗仗人势,郑家老爷也算读书人,怎么也不管管!”因为说话太激动,也不知道扯到了哪个伤处,又嘶哑咧嘴起来,“哎,大夫,有药膏没有,给我抹点成不……”
我默默给了他一个小陶罐,继续给那个头上开瓢的兄弟缝针。
渔夫无奈道:“郑家老爷说到底也是入赘,他的话哪有郑夫人那么有分量,那个女人可厉害哩。”
矮胖汉子不屑,“她那些生意不也是她老子留给她的,她不过是坐在家里收钱而已。况且,女人就不能太强势。你看她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把自己孩子克死了。”
渔夫有些意外,“郑家少爷死了?”
“可不是,今日刚死。”
黑皮汉子冷哼一声,“报应。”
渔夫又好奇起来,“说起来,吴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了郑家,非但人被捉了去,现在连屋子也被烧了,他不是和郑少爷关系不错么?”
矮胖汉子一边抹药,又一边叹气,“哎……我早就告诉吴小子,不要和那姓郑的来往。吴小子自己睡在义庄做死人生意,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介意,那些富贵人家的可就不同了。虽然吧……郑少爷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到底,郑少爷和我们,一个是天上,一个啊……是地里头,命不同,怎么能凑一块?我劝了多次,可他偏不听啊,你瞧,这不就出事了吗?”他又懊悔地捶胸,结果又把自己捶地一阵咳嗽。
我瞥了他一眼,便将他手里的药罐那走,“你这么精神,还是先把药给他上点吧。”
那黝黑汉子一听,又摆手,“我无事,还是王哥先吧。”
“这怎么好意思!”矮胖汉子立马变脸,“大夫,你先治他,你看他这腿,可是挨了一大棍子!”
那两人又互相推脱起来,我见了眼烦,便转头对渔夫道:“此人的外伤我差不多处理好了。”我从药箱里拿出手绢擦手,“要是发高热,就给他煎这副药,别的……也就看他今晚的造化了。”
渔夫接过油纸包,又是千恩万谢。我看着天边火光渐小,几个灰头土脸的汉子都累得摊在了地上,浑身都是热汗。
我又拿出些许烫伤膏一同给了渔夫。
“李大夫,要走啦?我送送你啊!”矮胖汉子见我要走,又一瘸一拐地跟来。
我摇头,问:“你知道吴妹妹去哪了吗?”
糟心的事永远都是一茬接着一茬,就像我早上刚耐着性子把吴燚捞出来,结果发个呆,吴燚这小子便又进去了。所以我忙这个一通到底是干什么?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把这里头的人都杀了。
废物。
真特么废物。
跑路都不会跑,长两条长腿有什么用,不如割了。
我看着郑府紧闭的大门,恶狠狠地扒开衣领我不是要脱衣服耍流氓。我在脖子边摸了摸,指尖一弯,带出一绸缎状物,颜色红艳似血,轻薄恍若烟云。我捏着那绸缎,感觉到身体中细密的痛顺着脊椎冲入后脑,我深吸一口气,闭眼便是用力一抽。
当我再睁开眼,人便悄然升至上空。整个郑府都在脚下,灯火通明。红绸变成了一件硕大的披风将我整个人围住,我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好像变成了一缕魂魄,便轻飘飘地落到了最为明亮华丽的院子。
我落在了正厅的窗下,手刚一按向窗沿便像沙一样散开。
“啧”我看着手,握紧又松开,然后再次按住窗边,窗户悄然露出一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