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材娇小瘦弱,黄老板虽个子不高,可他胖啊,一身肥肉堆在她身上,把她整整往下压了一截,脸都白了一瞬。
见状,顾应州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只手抬起了黄老板的手臂。他力气大,稍一用力就把人抬得往他那边靠近了些。
巧曼感觉到身上重量一轻,刚觉得疑惑,就听到黄老板受宠若惊地欸了声,紧接着是顾应州沉稳的声音,“楼梯长,她力气小,小心再伤着你。”
巧曼不动声色地喘了口气,鼻尖突然一酸。
给有钱人家当佣人,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光鲜,就好像主人家越有钱,她们能拿到的就越多一般。事实上,她这种有些姿色的佣人最是不好当,哪怕守住了底线,该被吃的豆腐也没少被吃。她从最初的害怕恶心到现在的麻木,已经是习惯了的。
从来没有人觉得她是个女子干不了重活,尤其是扶着黄老板这种脏活累活。顾应州是第一个出手相助的人,哪怕他不是为了她,而是出于礼节…
楼梯没有占用别墅太大空间,一排也就站的下三个人。
顾应州原是跟陆听安并排走的,这会儿他与黄老板并肩,就随手把陆听安往前带了把。
钱莱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陆听安跟他隔了好几个人的距离。他皱了下眉,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
这栋别墅没有易主的时候,宋仪枝一直住在二楼。听着楼层不高,但跟一楼是有一段距离的,毕竟在大厅做了镂空的设计,从二楼能直接望到底,为了增加视觉上的广阔效果,便加大了楼高。
楼梯直走往上有个转角,巧曼在里只需要侧身就能转弯,顾应州走在外圈,饶是他加快了脚步,也没能第一时间扶住黄老板。
于是黄老板肥硕的身子晃了下,打了石膏的那条腿在台阶上一磕。
“嘶”
黄老板只觉得本就隐隐作痛的腿一阵刺痛,跟骨头被人用力敲断再揉进肉里一样。他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条好的腿都疼得发软。
走在前面的陆听安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他在楼梯正中间,所站的角度刚好看到黄老板的表情。那张满是赘肉的脸被疼得拧成一团,他嘴巴半张着,似有冰冷的、混着臭气的空气在他牙间流动。
更让陆听安惊讶的,是黄老板抬眸看过来时,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憎恨。这恨意来得突然,见上面有人在看着自己,黄老板愣了下,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敛了下去。
他仰着头,对陆听安抱歉地笑了下,“陆小少爷受惊了,我不慎磕到了脚。”
陆听安很是理解地点了下头,“一定很疼吧,肇事司机抓到没有?”
“啊?啊…”黄老板眼神闪了闪,叹口气,“给那小子跑了,要是被我抓到,我非得把他的腿也打断!”
陆听安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肇事逃逸,在未来的法律里可是重罪,尤其是一些重大的事故,逃逸会让受伤人员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不过这位黄老板嘛,他有没有真的碰到这档子事还得另说。
目露同情地看了黄老板两眼,陆听安又问,“你女儿没什么事吧?”
黄老板又是没能第一时间接上话来,过了大概有两秒钟,他才想起来,刚才跟钱莱解释的时候,他说是带着女儿出去玩被撞的。刚才那几人闹了一通,他差点就忘了这事。
怕被人怀疑,他忙道:“小丫头没什么事,被我牢牢的护在怀里呢,就是受了点惊吓,这段时间都不敢自己睡觉了。”
陆听安关切地说了句,“毕竟是个孩子,必要的时候做一做心理疏导,只要介入及时,这种事不会在孩子心里留下太深的阴影。”
黄老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陆听安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别看他点头用力,好似把话都听进了心里,实际上眼神毫无波澜,既没有担忧、也没有孩子差点出事的余悸,只有想赶紧把这件事给应付过去的敷衍。
也难怪他是这一副表情,因为带女儿出去玩被车撞到粉碎性骨折这件事,根本就是他杜纂出来的。
黄老板的这条腿,因别的原因而断,而他不肯透露,怕是另有隐情。
陆听安敛下心中疑惑,他没再多问,转身继续往上。
顾应州则是面色如常地对黄老板说了句当心,仿佛刚才的那番对话,真的只是出于关心……
-
黄老板家的佣人平时并不上二楼打扫,也不敢。
这五年来除了黄老板本人偶尔会到楼上看一眼,其他人根本不会上楼,更不会特地上来通风。
才走到主卧门口,陆听安就敏锐地闻到卧室里面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那是木头、塑料和布料各种东西燃烧后糅杂在一起的味道,不算刺鼻,却黏在鼻膜上挥之不去。隐匿其中的,还有一丝霉味。
陆听安不喜欢这种浑浊的味道。
目光在烫金门把手上停了一瞬,他还是打开了门。
印入眼帘的,便是很可怖的焦黑。
房间经过三次不同程度的燃烧,已经看不出原样,就连最靠近进出门的衣柜都烧黑了一半,白金色的实木柜子上图腾一般印着灼烧的纹路。
看得出来,靠近落地窗的那边火情最严重,窗帘被烧得只剩下几根布条,地上滴落着焦黑的、一滴一滴的布料和塑料浓缩烧尽后的物质,化妆桌也烧得只剩下几条金属制的腿,融化的、碎裂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黄老板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哀哀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走出来,每次打开这个房间的门,我的心都像在滴血那样疼。”
被扶着走到窗边,他指着楼下被烧焦的老树的位置,恨恨道:“那个记者那年就是在那个位置拍下了仪枝被烧死的一幕,他本来也有机会救出仪枝的,如果他愿意冒一点险,如果火势没有那么猛多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仪枝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记者亲眼目睹宋仪枝死亡这件事,夏言礼也略有耳闻。当年这事情闹大后,很多粉丝都觉得那个记者是故意不施救,粉丝对这个记者实施了暴\力,不得已,记者公开露面道歉。
“当年,我好像看过道歉的报道。”夏言礼小声说,“人都是有悔过之心的,那个记者的愧疚不像假的。”
那时候他看报纸都差点看哭,觉得那个记者也快成为受害人。
黄老板听到夏言礼竟然在为那个记者求情,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听他放屁!他就是靠着仪枝在火里的最后一段舞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顾应州问:“你知道他把那段视频卖给谁了吗?”
黄老板笑了下,缓缓地抬手指了一下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