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排号中,自然也有些需要周旋的手段,比如权势、人脉、金钱。
桑德拉的妻子莱茵说起这些隐藏条件时,微挑的狐狸眼在镜片后透出精明的光。
他直白地看着安瑟尔,陈述道:“如果能直接向皇室求助的话,雷欧一定会得到最快的治疗方案。”
“皇室?”安瑟尔怔了几秒,低下头喃喃道,“他们愿意帮忙吗……无论如何先试试吧,试试总没错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过是厚着脸皮去求一求人,总不会比看着雷欧死更难受了。
莱茵看着他,叹息道:“安瑟尔,你还是离开帝星太久了……只要你不介意信息泄露,皇室那边,我和你哥哥出面去谈就好,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好消息的。”
“谢谢你,莱茵哥。”安瑟尔感激地看着这个从未谋面却为他如此考虑的人,“等去了帝星,我再好好谢谢你。”
莱茵客套了几句,贴心地把空间留给了这两兄弟。
安瑟尔都不太敢看桑德拉的脸,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对不起,哥。”
他连平安的消息都没有报,却在有困难的时候才去找家人,没心没肺透了。
桑德拉只是叹息了一声,“安瑟尔,回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翌日清晨,安瑟尔便被接到一个未知来电,通讯那头只能听到清晰的喘息声,他等了很久,才听对方轻声问:“……是你吗,安瑟尔?”
到了下午,他接受到了帝都医院的转院通知。
之后雷欧的干细胞早早送往帝星培养,而安瑟尔也在他的身体状况稳定后,随医院的安排一起赶往帝都。
星舰停的是医用通道,首都医院也派专车来运送,对方的态度很好,小声地对雷欧的医生询问状况,生怕惊醒安瑟尔怀里的孩子。
维恩缺少了父亲的陪伴,这段时间都睡得很不安慰。
具体信息交接完毕,年轻的医生才对着他自我介绍道:“忘记说了,我是洛尔,雷欧先生的主治医生,也是莱茵的朋友,安瑟尔先生,我们一定尽全力让他早日康复。”
接受雷欧的程序进行的井井有条,仿佛一切都不用他再插手,安瑟尔也在医院看见了桑德拉夫夫,兄弟俩相顾无言,还是满脸乖巧的维恩主动喊道:“舅舅好。”
桑德拉眼睛都红了,伸手接过小孩儿,爱不释手地看了好几眼,“维恩真乖,晚上跟舅舅回家好不好?”
小孩子的好奇打破了生疏的气氛,桑德拉一手抱着他,一手拍了拍安瑟尔的肩,朗声说:“比以前瘦了点,是不是还挑食呢。”
“姆父不爱吃肉肉……”小鹰发挥了平时告状精的本分,对着舅舅嘀嘀咕咕,一点都不认生。
桑德拉硬朗帅气,安瑟尔干净漂亮,但两人的五官仍有许多地方相似。
莱茵也很自来熟的宽慰他,“放心吧,洛尔的团队在器官速成培养方面是星际顶尖水平,他是非蒙教授的得意门生,手术失败率不到百分之五。”
“我也看了资料,雷欧的状况并不算太糟糕,成功率很高。”
安瑟尔点点头,他申请了陪护,想要先去打理病房。
莱茵为人心细,病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安瑟尔再三感谢,临走时,维恩乖乖跟舅舅回了家。
小鹰并不想离开安瑟尔,圆溜溜的眼里包了一包眼泪,还是故作老成地捧了捧安瑟尔的脸,哽咽着说:“你不要太想我,小鹰明天就来看你……宝宝会好好听话的,姆父。”
他好久不自称宝宝了,似乎这样就能变成大人。
安瑟尔揉了揉他的脑袋。
昏迷的兽人躺在治疗舱中,安静得没有半点呼吸声,安瑟尔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僵直的肩膀才疲惫地垮下去。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地闭上眼睛。
皇室一口答应了对他的帮助,皇后甚至说要来医院看看他,安瑟尔根本没有心力应付,也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明明存活,却没有出面澄清自己的死讯。
他只能推说等雷欧康复了,自己再带着家人上门拜访,皇后也没有为难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谁都没有提起路易斯,就像安瑟尔那天接到的电话不过是一场梦。
有值班的护理人员按时来检查,安瑟尔把人送出门,就看到两名护士偷偷回头看了他一下,见他仍旧站在走廊撞个正着,火烧屁股一般转向了电梯所在的走道。
安瑟尔轻笑了一声,就听到两道惊讶的声音一前一后道:“太、太子殿下……”
没等他反应,西装革履的红发兽人已经在转角出现,瘦削挺拔的身姿仿佛遮去了走廊上的光线,路易斯顿了几秒,迈步朝他走过来。
深邃的碧瞳一错不错地钉在他的身上,安瑟尔心生怯意,却也知道这场会面无可避免。
七年不见,路易斯变了很多。
他在安瑟尔的印象里,皮相艳丽,眼瞳幽深如泉,唇瓣殷红似血,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张慵懒从容的笑脸,好像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
如今的路易斯更加成熟,脸颊清瘦更显得五官凌厉逼人,那双眼睛曾经意气风发,张扬耀眼,而今经过岁月的沉淀,通透如初,却已不见波澜。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唯有唇瓣红艳,分明是张扬至极的色调,却让人想到破碎的琉璃和鸽血色的黄昏。
高大的身形将安瑟尔笼罩在阴影之下,路易斯看了一眼病房,将手里的花束送到了他面前,“好久不见,安瑟尔。”
碰面比他想象的平静,安瑟尔抬手接过花,点头道谢。
路易斯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婚戒,侧脸看向灯光通明的室内,“我可以去看看他吗……你的丈夫。”
安瑟尔带他进屋,路易斯一眼就看到了治疗舱中躺着的兽人,相貌英俊,只是整张脸因为虚弱而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他是叫……雷欧,是吗?我听说了那场事故,他是个很勇敢的兽人。”路易斯目光平静,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安瑟尔的老朋友,“你们还有一个……孩子?”
“是的。”安瑟尔将花束放到床头,提起孩子,一直警惕着的眉眼也带上了几分柔和,“他还小呢,睡醒了会闹,我就让他先跟哥哥回去了。”
幽暗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安瑟尔没有察觉他的变化,随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这里也没有什么饮品,白开水可以吗?”
路易斯颔首,安瑟尔走到他将水杯递给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路易斯的手心滚烫,安瑟尔吓了一跳,用力抽了一下,就对上了那双暗潮翻涌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