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氛凝重,连一向慈眉和蔼的卫老夫人也严肃地沉着脸,洛瑜没有多言,朝祁卉圆点头应了,然后规矩地与卫老夫人和梁氏纳了个万福,便挨着祁卉圆身旁的椅子坐下。

一时无人再开口。

梁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捧着杯盏咕咚灌了口茶,面上又是怒又是愁。洛瑜见祁卉嘉也在,隐隐猜到或与她婚事有关。

上首的卫老夫人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都还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先莫要杞人忧天。”

“母亲,”

梁氏把茶盏磕在桌面上,语气焦急,“万一到时,天子赐了旨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呀!哪儿还有转圜的余地。赫王远在凉州,天子无诏不得擅离,我儿卉嘉若是嫁与他,这隔着千里万里,儿媳就是想哭,都没地儿哭去啊!”

赫王是当今天子第五子,分封驻守凉州,今岁除夕天子设家宴,赫王得诏回京。宴席上的女眷们聊起京中这一年里发生的趣事儿,不知是谁提了句,去岁秋,郡主在景芳园设赏菊宴,靖宁侯府的二姑娘以一敌十的轶事,原本只是个闲谈,岂料这话不知怎么竟传到了赫王耳中,当下赫王笑着说了句“这小娘子倒是有趣”。

赫王如今未曾婚配,天子遂问他可是对这侯府姑娘有意……

后来赫王到底回了一句什么话,就无人得知了。

故而梁氏才惴惴不安。她急得上火,“母亲,赫王人品性情如何暂且不论,光是京城到凉州相隔得十万八千里这么远,我心里就舍不得卉嘉嫁过去啊……母亲,您看能不能……”

卫老夫人叹口气,把目光转向一直未开口的祁卉嘉,问:“卉嘉,你作何想?”

梁氏立即就要张口替女儿回答,被卫老夫人摆手打断。

祁卉嘉沉思片刻,说道:“祖母说得是。”她又转向梁氏道,“阿娘,都道是三人成虎,我们不曾亲耳听到,只是捡了些他人的碎语,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还未可知,怎么咱们自己倒先乱了阵脚。再说水来土掩,哪怕天子真下旨赐婚,我也不一定要当这王妃,何况我连赫王的面儿都没见过呢……”

听到女儿直剌剌地说出“王妃”二字,还想着拒婚,梁氏腾地站了起来,一迭声急喊唉唷,“快快些住口”

她瞪着女儿,“天家的恩赐岂由你同意不同意,当初你大哥和你大嫂不也是被天子一道圣旨凑成……”

话音立时戛然而止,梁氏自觉说错了话,立即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余光飞快扫了眼洛瑜,又看向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面色严肃斜她一眼,她讪讪地唤了声“母亲”,凄然泪下地跪了下去,悲戚道,“恕儿媳一时情急。虽是没根没据的事儿,但儿媳恐惶,心里头儿还是直打鼓,日夜难安寝。儿媳从前虽然总想着替卉嘉寻一高门,可这等荣华富贵实在是无福受之……占个名衔,表面风光啊,凉州偏远之地,隔着千重万重山,卉嘉也是我的心头肉啊,我如何舍得看着她去吃苦,一年到头也见不得一面儿,倘若受了委屈……“言未毕,犹自垂泪涕下。

落在普通人眼中,能与天家结亲那定是祖坟冒了青烟了,而对于他们这些公侯勋贵,无论是对家族还是对后代,那更是大有裨益的事。牺牲一个女儿,换来全族富贵这种事自古有之。

说句僭越的,天子若真赐婚下来,梁氏就是赫王的婆母,有天子的亲家这层身份,往后出门咳声嗽别家夫人也得看她脸色。梁氏心中不是没有计较,但虚荣心比起女儿的后半辈子,孰轻孰重,自不必言。

卫老夫人让她起来坐下,祁卉嘉上前搀扶起梁氏,“阿娘莫哭,车行山前自有路。”

梁氏抹抹泪抽噎着。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卫老夫人长叹道:“去岁你也相看了不少人家,可有合适的?”

梁氏哽咽摇头,知道卫老夫人的意思,赶在天子拟旨前先将卉嘉的婚事敲定,可这正是进退维谷之处,一时半会儿又能与哪家儿郎立即定下亲事呢?

最后没法,梁氏纵使心中焦灼呕血,也得先强打起精神来给各家递拜帖。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孰能料到,隔日就遭到噩耗雷击。

第49章 思君不言(含入V通知) 花灯与烟火 ……

千门开锁万灯明, 正月中旬动地京。

上元盛况,万人空巷。

洛瑜本是要去明善堂陪卫老夫人,半途被祁卉圆和四郎拽了出府, 说是去游街赏灯。洛瑜架不住两人热情,只好派云萝过去与余嬷嬷知会一声儿。

出门时,喜鹊立于高树欢腾。

本朝定制上元节连续放灯六夜, 十二日上灯, 十七日收灯。街旁灯市, 火树银花,纷繁争奇;茶楼酒肆,人满为患,饮宴达旦。

元夕素有闹花灯的习俗, 张灯、赛灯、观灯, 十里长街, 铺户罗列,高挂大小、高矮、方圆形状不一的各式花灯。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可谓是天上金盘高悬, 地下彩灯万盏。

祁卉圆和四郎最是贪玩儿的性子, 一路走走停停,瞧什么都新鲜好奇, 洛瑜也是看得目不暇接,惊叹连连。

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为防两小辈走失, 洛瑜一手牵一个,顺着人流慢吞吞走着。祁卉圆激动地挽着她的胳臂,笑嘻嘻问:“三嫂!咱们一会儿能不能也去买个花灯?”

“好。”

洛瑜笑着应她, 又问四郎有无想买的,四郎点头说有,“爹爹和阿娘快回京了,我想给阿娘买个彩画纱灯,她从前的那个都已经积灰了。”

她颔首说好,牵着两人往花灯那条街走。

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了祁凛彻。记得卫老夫人先前提起过,他自幼失母,三老爷又是个粗心武夫,对他疏于关照,这些年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像这样团圆的日子里却无亲人陪伴左右,他是否会想念已逝的娘亲……

洛瑜仰头望向夜空皎洁的满月。算着日子,他应当已经抵达泰明县了,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想必没有空闲游街赏灯。她轻声叹气,君无归期,但逐月华流照君。

“三嫂?”

祁卉圆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指着前面一家商铺外悬着的各类花灯,“咱们去那儿看看吧?”

“好。”她护着两人过去,叮嘱道,“仔细脚下。”

老板热情地招揽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吆喝着客官尽管自行挑选,另外还设有灯谜竞猜,得中者可免费任意挑一盏能自动旋转的走马灯。

四郎寻了个空隙,灵活地钻进客堆里占位,洛瑜一边分神看着四郎,一边牵着祁卉圆在边角处找了个位置。

花灯多是由绢纱、烧珠、明角制成,玻璃花灯价格自然昂贵,另有通草制成的百花、鸟兽、虫鱼、走马等诸多样式不一的花灯。彩画纱灯则是其上绘有图画,多是时下流行的戏本内容,或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

不一会儿的功夫,洛瑜看祁卉圆手里就已经挑好了四五个花灯,她伸手替她拿了两个过来,祁卉圆露出虎牙笑眯眯说谢谢三嫂。她遂问:“可是给你阿娘和阿姐挑的?”

祁卉圆点点头说是,随即两道秀眉纠了起来,“为着我阿姐和……的婚事,阿娘愁得都生了银发,每日叹气,可我却做不了什么……”

洛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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