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咱们这就去。”

日?升月沉,又是几个日?夜过去,告示牌上的文书被风雨吹打,已经破烂发黄,街上香火萦绕,药铺门可罗雀。许文壶站在?街角,嗅着?空气里呛人的香火气,看省吃俭用的贫苦老妇颤巍巍拿钱买下上供用的整颗猪头。

“为什么。”

疑问被烟气覆盖,变得与烟一样的迷茫无依。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李春生手推木轮椅出现?在?许文壶身后,淡淡道:“药是循序渐进的东西,不可少服,不可多服,纵然听?从医嘱不多不少,也不见得便能药到病除,还需靠时间调理?。然大家服药过后只盼一觉病好,见吃了几日?还不奏效,当然就去拜佛母了,毕竟神仙法力?无边,能点石成金,自然也能起死回生。正如这世上梦想天降横财是多数,脚踏实地?,一点点靠辛苦钱发家的是少数。”

可这也没什么好批判的,人都有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即便如他读过几本书知道点道理?,不也为了治腿啃过活鸡。

许文壶听?着?李春生的话,心里却?仍然想不通,他看着?被香烛气息笼罩的街头巷尾,突然之间,好像找不到了自己在?此努力?经营的意义。

“不好了大人!”衙差匆忙跑来?道,“衙门有人报官!说在?家中炕头下掏出一具尸体!”

许文壶恍然回神,顾不得继续胡思乱想,连忙询问报案者姓甚名谁,案发之地?位于何处。

第47章 第 47 章 横财

城南的赤脚大院里, 朝北向的屋子,乌烟瘴气,黑灰纷飞。

“小人名?叫李守德, 过去一直种地为?生。”

男子黑瘦矮小,眼眶凹陷,两只?眼睛里满是惊恐闪烁的光, 低着头, 战战兢兢道:“前些日子里去赌坊玩了几把,手气不太好?, 把房子田地都抵了还债了,本来想借点钱再?赢回来, 无奈媳妇快要生了,只?好?在这租了间?屋子给她生孩子用,今日小人本想将这房中的土炕掏灰翻新, 好?等着过冬暖和, 哪曾想竟然,竟然……”

许文壶看着衙差从炕洞里陆续掏出的一块块漆黑焦骨,默不作声。

李桃花杏眸睁圆瞪着李守德, 眼里快喷出火来, 无比愤恨道:“亏我按辈分?还得叫你一声堂哥, 你能不能学点好??干什么不行非得去赌?”

李守德头埋得更低了,小声狡辩:“我那不也是太想发大财养娃娃了, 不然靠每年卖粮那点钱, 几时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你少拿人家?娘俩当挡箭牌, 你就是好?吃懒做妄想天?上掉馅饼!”

这时衙差道:“大人,有发现!”

李桃花懒得再?去同李守德废话,围上去看发现什么东西。

只?见许文壶接过那通体漆黑椭圆扁平之?物, 用袖子擦了擦,赫然擦出一张弥勒佛的笑?脸这乃是块玉雕的卧佛。卧佛被烟熏得不见本色,但能看出雕工细腻,玉质温润,不像便宜物件。

“先将尸体带回衙门由仵作查验,留下几个人,继续查找线索。”许文壶将佛牌放入证物匣,由专门的衙差携带。

一行人出了赤脚大院,穿过朝大院好?奇张望的人群,往衙门走去。

主?街,热闹非凡。

杂耍班子正在聚众表演喷火,吞剑,胸口碎大石,吸引路人无数,纷纷拍手叫好?。

“这还不算好?,我们车上还有个宝贝,那才叫好?,”老金抱拳秉手,面朝众人喜笑?颜开,“承蒙乡亲们喜欢,等会儿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热热闹闹的,我也算不白?来天?尽头一趟。”

“快点的,都等着看呢!”

“我们大家?伙儿都等不及了!”

“好?好?好?,宝贝这就亮相,乡亲们都瞧好?了!”

老金大手一挥,黑布揭开,顿时引起大片惊呼,胆大者勾头去瞧,胆小者当场捂眼,还有孩童被吓哭,嚎叫着往爹娘怀里钻。

一片乱象里,笼子里的“人犬”显得格外安静,一动不动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头顶两只?狗耳耷拉,双眸木然无光,如同死去一般。

老金介绍完“人犬”的来历,大喝一声“开笼!”,笼子便被打?开,老金牵着绳索的手用力一拽,把人犬从笼子里拖了出来。

百姓赶忙退避三舍。

老金道:“大家?放心,人犬早被我等驯服,性情?温和,不会咬人。”

大家?伙听他这么说,等了片刻,看那人犬安安静静,确实不像会咬人的样子,才缓慢靠近回去。

老金朗声喊道:“五十铜子听人犬说一句话!一百铜子可看人犬跳火圈!五百铜子可看人犬唱歌跳舞!老金初来乍到,大家?能捧场的来捧捧场,从今以后,天?尽头的乡亲父老便是我老金的衣食父母了!”

不知谁带的头,先是哗然一片叫好?,之?后有人质疑道:“我看它可不像会说话的样子啊,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老金哈哈大笑?,低头一瞬变了脸色,凶狠瞥了人犬一眼。

人犬张开被黑毛覆盖的上下两唇,嗓子仿佛被火炭烤过,发出的声音嘶哑浑浊,难听至极“恭喜发财。”

“还真?会说人话?有意思!叫句爷爷听听!”

五十个铜子如雨点落下,砸在人犬头上,散落一地。

“爷爷。”人犬道,声音没有丝毫身为?人该有的情?绪波动。

对?方哈哈大笑?。

烈日灼烧,热浪如潮,一百个铜子照着人犬劈头砸下,有声兴奋道:“火圈!我要看他跳火圈!”

老金一边吩咐手下捡钱,一边着急大吼:“还不快点火架圈!”

这时李桃花许文壶正带领一行人经过,衙差喝道:“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都往两边去!”

人群纷纷往两边避开,混乱里,有块瓜皮被丢到地上。

手捧证物匣的衙差一心只?在手中之?物上,未曾留意脚下,照准瓜皮便一脚踩了上去。

“啊!东西!”

证物匣摔得四分五裂,玉佩也飞了出去,落入人群中,滚到人犬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