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有官相。

许文壶未动声色,将眼神收回。

李桃花道:“虽然我很想说声举手之劳无什么齿的,但是我还是得说你?谢错人了,我们俩只是负责把你?带走而?已,真正出力的那个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声嘶力竭的“烦死了!”,白影踏风而?来,衣上染血,鲜艳刺目。

锦毛鼠双脚沾地以后便忙着去搓衣服上的血,骂骂咧咧道:“烦死了,以为是活死人,谁知道是帮新鲜的,这下好了,跟丑丫头保证过只偷东西?不杀人的,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得怎么奚落我。”

李桃花指了指他,男人立刻知道这暴躁少年便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郑重其事弯腰拱手:“多谢小兄弟方才救命之恩,在下感激至极。”

锦毛鼠已在心中懊悔自己不该多管活人闲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假装从容,抬脸故作?潇洒道:“顺手的事儿,不必如此客气。”

男人便直起身体,抬眼朝他看去,不料一眼下去,男人浑身一震,只觉脑内轰鸣。

他看着锦毛鼠的脸,震惊而?迟疑地发?出两个极轻的字眼

“……陛下?”

第96章 第 96 章 归位

“下什么?”

锦毛鼠掏了掏耳朵, 朝男人凑了凑,“俺刚才没听清,恁说的什么幌子?”

男人便跟恍然回过神似的, 眼神都恍惚了一下,看?清锦毛鼠的衣着相?貌,重新秉手道:“在下姓萧, 单名一个松字, 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锦毛鼠挠了挠后脑勺,磕磕绊绊地胡编乱造, “俺……俺姓金。”

萧松颔首,恭敬唤道:“金公?子。”

锦毛鼠摆摆手, “好了好了,客套到这就?差不多了,说吧老哥, 这大晚上的怎么回事, 荒山野岭,就?你一个人,还被一堆大活人追着砍?”

萧松哀叹一声, 面露愁色, “不瞒大侠, 我本北地商客,多年打?拼下来, 虽积攒下来不少身家, 生意上却也有许多仇家。此次南下运货, 为?了能?掩人耳目,我带人故意乔装打?扮,只想要平安过界。没想到, 竟还是被埋伏于此的杀手发现,我的随从不敌,全被杀光,我奋力抵抗,也只落得个晚死一步的下场。”

他声音哽咽,话里满怀感?激,“若非有几位及时相?救,只怕我小命难保。”

李桃花见他形容落魄,还遍体鳞伤,不免有些同情,便道:“虽然那些人都被收拾了,但既然肯下这么大的手笔,你的仇家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自己怎么打?算,接下来准备去哪?”

萧松道:“我现在只想回开封老家,安生休养个半年再说。”

李桃花笑了,“巧了这不是,我们也正要前往开封。”

萧松眼前一亮,激动道:“那不如结伴同行?,我虽年纪大些,可身体还好,一定不会拖累了几位的行?程。”

许文壶默默打?量萧松许久,始终未曾出声,这时忽然上前一步,说:“萧老板见外了,人海茫茫,能?结识便是缘分,大家一起上路,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没有谁会拖累谁这一说。”

他的声音轻缓温和,即便月光朦胧,夜色昏暗,也是一身斯文气,听动静便知是个读书人。

萧松不由得便多看?了他两眼,下意识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许文壶对他拱袖,慢条斯理道:“在下许文壶,许配的许,文气的文,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壶。”

萧松在听到名字的瞬间?,神情有一瞬的怔愣,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他的这副表现全然落在许文壶的眼中,但许文壶垂眸敛睫,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我旁边这位姑娘姓李,闺名桃花。我身后那名牵驴的小童名唤兴儿,是我的书童。”

萧松对李桃花点头示好,兴儿离得远,便没打?上招呼。

几个人继续往前行?走,因萧松伤势颇重,便没有再连夜赶路,而?是找了个还算背风的空地生火露宿,休整一夜,等天亮再说。

篝火燃烧,火焰灼热,让冷凉的秋夜变得温暖许多,连带人的身心也不由放松。

兴儿给?萧松上伤药,看?到伤口那刻不禁咂舌,“没看?出来啊,萧老板你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刀口都深成这样了,这一路你是一声不吭啊。”

萧松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何况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只要不至于送命,又有什么好值得矫情。”

许文壶给?兴儿打?着下手,闻言道:“都说商人重利,心胸狭窄,我却觉得萧老板豁达开阔,不像寻常商贾,我有些好奇,不知萧老板所经是何营生?”

萧松叹道:“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就?是投机倒把,把一些在北地的贱收之物,运到南方高价卖出,赚取中间?差价。唉,其实就?是个辛苦钱,长年累月不着家,总是奔波在外。”

火舌卷吞枯枝,发出“啪”一声脆响。萧松抬眸,看?着篝火,余光对着许文壶,“小兄弟谈吐不凡,一身文气,不知小兄弟你家处何方,做何营生?”

许文壶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我乃开封人氏,家中世代躬耕,因突发变故,便派我南下寻亲,获取帮助。”

兴儿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道:“公?子,咱们家出什么变故了?我怎么不知道?”

许文壶照他脑袋便拍了下,掩唇咳嗽道:“伤口还没包好,接着忙你的。”

兴儿挠着头继续忙活。

主仆二?人一举一动,全落入萧松的眼底。

萧松轻笑一声,不再露出声色,转脸看?向篝火。

篝火的另一边,李桃花正忙着烤野兔,两边脸颊都被烟气熏成黑色,一双杏眸便显得格外大而明亮。

锦毛鼠躺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根嫩草心,手捂肚子哀嚎:“饿死了!你烤好没有啊!”

李桃花吹着飘在眼前的草木灰,不耐烦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是实在等不急,就?学驴兄趴地上啃两口草算了。”

锦毛鼠一下子便支起了上半身,吐出嘴里的草,气鼓鼓道:“我发现你现在对我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救命恩人呢?大侠呢?女人的脸六天的天,说变就?变?”

李桃花耐着性子强行?挤出抹笑,对锦毛鼠和颜悦色道:“大侠您且稍等,野兔马上便熟。”

锦毛鼠“哼”了一声躺下去,二?郎腿重新翘了起来,“这才像话嘛。”

李桃花烦了,恨不得把半生不熟的兔子直接摔火里,直接便喊:“许文壶!咱们换岗!我去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