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良气得上下?牙关都在打颤,连最后的理智都消失殆尽,朝着下?人便大吼:“都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动手?!”

小?厮忙不迭上前扣住蒋氏双肩,蒋氏见人便咬,生生让人不敢近她?的身,直到有个?小?厮照着她?的后腰窝捅了一棍,她?才惨叫一声扑跪在地,任由拖拽。

又有血自蒋氏的口中?涌出,已?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陈康的,还是?她?自己的,大口的血吐到地上,随着拖拽的痕迹蜿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可她?还是?大笑着,泣血的双目直勾勾瞪着陈仲良,用力嘶吼:“不要用这种假清高的嘴脸对着我,你们陈家,根本就是?个?吃人的魔窟!”

“堵住她?的嘴!”陈仲良命令。

家丁旋即照做,几张臭布帕子合在一起?,塞入了蒋氏的口中?。

蒋氏再发不出声音,身影遭拖拽之处,唯能听到短促的呜咽。

黑暗无人处,李桃花眼睁睁看着蒋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尽头,连呜咽声都消失不见,她?克制不住胸口早已汹涌的怒火,抬腿便要将大步迈出。

许文壶一把拉住了她?,问她:“你干什么去?”

李桃花恶狠狠道:“那陈康也太不是?个?男人,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可好,后果全由大夫人担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不能让他过这么舒服,我现在就要去告发他,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许文壶拉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知道她?吃软不吃硬,语气都下?意识柔和了许多,耐心至极,“桃花你听我说,这里已?经够乱的了,陈康固然要告发,但不是?现在,若陈康被告发,他与?大夫人便算彻底坐实,等到那时候,大夫人处境只会更加艰辛。”

李桃花顿下?动作,将话全部听入心里去,皱着眉头道:“可就这么放过了他,我真的不甘心。”

许文壶点头,“你的心情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觉得义愤填膺,可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大夫人。”

李桃花点头,“你说的对,当务之急还是?……等等?你说什么?”

有脚步声出现在二人周围,许文壶连忙对李桃花比了个?噤声的口型,示意她?不要出声。

*

三天更,乌云遮住残剩的月光,树丛稀疏的阴影随风摇晃,枝叶缝隙之间,正好看到荒废在宅邸角落的两排破屋,破屋外另有一圈围墙环绕,出口被五六个?家丁堵个?结实,一副门神的架势。

李桃花本想走老惯例钻狗洞,结果发现这院子估计是?太破,墙角居然都没?有狗刨过,便只好跟许文壶藏在附近等待无他,他俩就不信这几人漫漫长夜没?有打盹的时候。

“看不出来,”李桃花在树后盯着那几个?家丁,打了个?哈欠道,“你胆子还挺大的嘛。”

话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在说废话,许文壶胆子要是?不大,哪来的勇气劈毁佛母像处置王大海,这家伙似乎就长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该出手?时一点不带犹豫,而且疯起?来根本就没?个?读书人样?子,跟素日里的反差大得吓人。

淡淡的清辉下?,许文壶看着李桃花眨眼时忽闪的睫,忽来的酸楚涌上心头,他苦笑一下?,“不,我是?个?胆小?鬼。”

李桃花没?听到他语气里的苦涩,抬脸瞧向?他道:“把大夫人救出来,你打算把她?往哪藏,难道要她?一个?锦衣玉食的大户妇人随咱们浪迹天涯?”

许文壶别开脸,刻意不去看那双在黑夜中?依然灵动皎洁的杏眸,用沉吟掩饰自己的心慌,过了片刻说:“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会怕浪迹天涯。”

李桃花深以?为然,“有道理。”

约莫等到拂晓时分,那几人终于熬不住,走的走,留下?几个?也干脆就地躺下?,没?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李桃花本来都要睡过去了,听到牛叫似的鼾声,生生又打起?精神,看准时机,扯着许文壶便溜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活似偷油的耗子,大气儿不敢出一下?,脚尖着地,脚后跟半天不敢落下?,就这么从那几人的头顶跨过去,钻入漆黑的房屋破败的房屋中?。

进门时,恰好有缕月光倾落,打在了摇摇欲坠的牌匾上。

许文壶抬头,恰好看到“芳香居”三个?字。

芳香居……最开始提名时,会想到这里后来会成为“死人屋”吗?

许文壶收起?多余的心神,紧随李桃花的步伐。

“这就是?他们说的死人屋吗?”房中?黑暗密不透风,走路时都能溅起?成丈高的灰尘。李桃花捂着鼻子,顺手?把拂面的蛛网扯掉,“感觉除了黑了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啊。”

许文壶本想回答,忽然关注的地方偏离,不由欣喜道:“桃花,你胆子变大了。”

李桃花动手?将另一片蛛网扯落,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因为你说得对,这个?世上大抵是?没?有鬼的,否则都自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还要衙门干什么。”

许文壶瞧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由衷赞叹:“桃花真厉害。”

李桃花自负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啊!那是?什么东西!”

李桃花语气腔调拐弯太快,许文壶都还没?感应过来,怀里便被她?扑了满怀。

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触感,许文壶紧张到不能动弹,已?顾不得去问她?的话了,只能吞着喉咙,尽量用轻松的声音说:“桃花,你是?在故意吓唬我吗?我是?不觉得害怕的,可,可你毕竟是?有婚约的人了,如?此行为,只怕于理不合,毕竟子曾经曰过”

李桃花:“曰你个?大头鬼,你自己看那边是?什么!”

第75章 第 75 章 蚕(重点)

许文壶借着月光看过?去, 只见灰尘滚滚,在一堆朽烂到不知年岁几何的桌椅里,有名?女?子背对着, 坐在凳子上,手肘缓缓活动,时而往上, 时而往下, 有规律而僵硬的,一下又一下, 好?像正在忙什么活计。

“大夫人?是您吗。”

许文壶迟疑地问,虽然?只看背影, 他就?已经笃定这?人绝对不是蒋氏。无他,最显而易见的,蒋氏被拖走时发髻虽松散却还没有完全散开, 这?个女?子的头发则是完全披散着的, 而且头发稀疏,给人的感觉和蒋氏完全不一样?。

可在这?“死人屋”里,除了蒋氏, 还会有谁?

许文壶将?李桃花一通安抚, 直到李桃花能从他怀中出来了, 他才?独自往前迈出步伐,在黑暗中朝那背影缓慢走去。

“在下许文壶, 许配的许, 文气?的文, 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壶,开封人氏,乃为?天尽头前任知县, ”许文壶说着话,伸头往人影瞧去,故意侧了下脸,方便看到人影的正面,“无意打搅姑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何许人也?”

女?子并不答他,只顾手中的动作,即便动作僵硬如石头。

惨淡的月光自破烂的窗子照入,绰绰约约的一小抹,将?人影的脸笼入黑暗中,成了一团模糊的雾,却也照清了她手中忙活之物。

许文壶也是直到这?时才?看见,这?女?子是在绣花。

黑暗里,她手中那根小小的绣花针沿着绣布灵活穿入再扯出,仅是在许文壶说话的间隙,绣布上便多出一个精美的图案。

离得远,夜色黑,许文壶看不清她绣的是什么,只瞥到一片黑沉之色,他只当是因为?夜晚的原因看不到色彩,并未想太多,唯一能称得上疑惑的,便是这?女?子的眼睛究竟是有多好?,竟能在如此漆黑之地照常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