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悠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接过,然后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电脑点亮,插进接口。U盘里的文件夹是按照日期进行排列的,总共就两份,看日期一份是两年多近叁年前,一份是一年半之前。她又看了古世勋一眼,见他不肯多说就没再开口,直接点开第一份文件夹进行查阅。
里面是以图片形式保存的一篇截图新闻,【#南市农大前魁英路段发生车祸#受害者遭一辆奔驰越野反复碾压#】20xx年6月5日晚九点二十叁分左右,南市农大前魁英路发生一起严重车祸,具目击者爆料,受害人正常走路途中突遭一辆失控的越野车从背后冲撞腾空,肇事者在急刹车后迅速倒车并对受害人进行了二次碾压,事后迅速逃逸。事发路段监控缺失,截至目前,警方还未就此案发表《警情通报》,受害人在叁十分钟被救护车载入医院,伤情暂时不明。
爆料者称,肇事车辆当时严重超速,并残忍对受害者进行倒车碾压,交警在第一时间到往现场进行处置。目前,肇事原因正在调查中。
杨悠悠的视线从这篇报道上移到古世勋的脸上,伴着中央空调里徐徐输送的冷风,她微微颤抖的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看向了第二篇报道,是蓝底白字带徽章的警方通报。
20xx年6月5日晚,我市农大前魁英路段发生一起遭事逃逸事件。截止目前,伤者因为送医及时伤情稳定,暂无生命危险,情况平稳。
肇事逃逸车辆为奔驰G级黑色越野,监控显示车祸后该车向南逃窜。公安机关循线追踪,已于6月6日早7点30分左右将其抓获。
案件其他相关侦办、善后处理工作正在进行中。落款为,朝联区警局,20xx年6月6日――
?┱h+影??:ρ○①⑧.red「Рo1⒏red」
二七六、回忆
论这世上谁最了解展赢?杨悠悠不敢说自己是第一,但她说自己是第二,想来也没有人能再排到她的前头去。他既然能睁开眼睛让古世勋把话带到,那就证明他不是躺着不能动的状态,还能给她准备好四百万,就说明他能够凭本事赚到,再以他对她的偏执,她合理怀疑刚才她跟古世勋对谈的时候,他绝对以某种形式也参与其中。
她不信他不想见她。
古世勋在杨悠悠走后掏出手机拨通熟悉的号码,铃声还不等响起,电话就已经快速被接通,“满意了?”说着话,他抬头看向棚顶的监控摄像头,还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电话的另一端,唯一光亮的屏幕被忽然掐断,偌大的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点亮任何照明设备,只靠着屋外道路两旁的夜灯跟没有彻底黑透的沉夜给屋中微微填了一抹森暗的光影。
“谢谢。”一道嘶哑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在黑暗中刮得人耳膜泛疼,他坐在椅子里,被黑暗勾勒的轮廓显得有些萎靡。
“她说给你一周时间考虑,见或不见你自己决定吧。”古世勋表情依旧淡漠如常,“还有邵氏的事,你既然都已经打算好了,我也不介意多一方进项。只是……你知道,这么干的结果便宜可全都在我这儿了,我不建议你一点儿都不给自己留。这样吧,事成后我给你百分之五的干股,其余的部分到时候另算。”
“我现在精力不行,邵氏底子厚,下手不狠容易坏计划,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来吧。”不过才说了一段话,他嘶哑的声里就似乎带上了呼吸不畅的长喘,“再说……我这边不是还有一个山海集团吗,也够我未来五年谋划的了。”
“你的谋划是你的谋划,在利益面前我不能让你吃亏,再说了,你不是想好好养个人吗。”古世勋做事喜欢清清楚楚,互惠才能互利,更何况是他是他目前最能称之为‘友人’的人。想起来对面人的辛苦,他也不再打算继续深聊了,“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行动尽量要听医生的建议,别蛮干,我给你送过去的那两个康复权威可不是让你挑战极限用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让他们压力大到联系我的人要求辞职不干了?”古世勋太了解他,就此一句就不再多费口舌,“早点休息。”
古世勋这边儿刚结束通话,送走杨悠悠的邢野也在同时开门进来。他规矩的在门口立正站好后,扼要转述了杨悠悠临走前说的话。
古世勋沉吟了片刻没给回复,只安静的靠进沙发闭目养神。
同样挂掉电话靠进座椅的展赢禁不住回想起车祸发生的瞬间。那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简短数秒,失重滞空的身体,牢牢定格在白茫茫一片的视野,耳鸣扯碎了大脑,窒息磨灭了知觉,二次碾压来的让他连绝望都来不及升起就迅速终结在漆黑中。
他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手。当他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邵家,面对那么多的质疑跟不信,却有至少两双眼睛是回避的。邵梁鑫,他的血缘亲父,及邵泽,那个他名义上的兄弟,同父异母的。
就像一块带着淤泥的石块被透进了洁净透明的一缸水里,浪波过后,先是浑浊,再是沉淀。他的母亲因为打击太大,六神无主的把事情直接捅到了万长治那儿,立刻又起千层余浪。
证实他的身份一滴血就够了。也许是因为他在他们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正常,反倒让这群亲人虚伪的亲近变得尤为刻意,事实他没全说,遭遇也多有隐瞒,可光凭一条‘换子’就让习惯高高在上的两个企业掌舵人面上难看了。
万长治出了名的宠女,这样大的闷亏比众目睽睽下被打脸还要狠,他怎么可能咬牙吞。让万莹离婚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夫妻继续过下去也没那么容易,还要给他这个突然回来的外孙讨一套补偿说法,桩桩件件都能把邵成跟他儿子邵梁鑫按到桌上擦脸。
邵成理亏,本来两家联姻在金钱、工程上就绝对做不到割离,一旦山海集团借机翻脸撤资,邵氏那么大的一个摊子,下面成千上万张嘴都张着看他,不给他们吃饭,那么这些嘴反过来就能把他啃掉一层皮。
再心疼儿子,在亲家的逼迫下也不得不持棍把邵梁鑫揍了个头破血流。说他对此全不知情,低叁下四的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求得万长治同意坐下来细聊,这其中自然免不了经济利益上的各种损失,连带让他这个做惯太上皇的董事长尝尽了郁郁不得志的激愤。
理,是谈判桌上最有利的‘师出有名’。亏,为了以后更长远的见地不得不认。都是在商业权力场修炼了千年的妖怪,彼此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早就心中有数。
他初来乍到,自然是保持沉默看着他们上演一出出好戏。看到精彩的地方他暗自感叹,看到演技太差是地方又兀自憋笑,他的存在跟出现,成就了一场以‘给他公道’为名义的争权夺利世纪之争。
一群利益共同体在实际的金钱、股份占比等等最实际的利益跟前,慢慢撕开‘亏欠’的外包装,精确到万分位后的小数点让他看尽了意料之中的嘴脸,他们挣的面红耳赤,捶桌拍案,后来为了面上好看,两家竟然都愿意拿出同比数额的股权作为他的补偿,当然,他还未成年,这些东西需要有人代管,等他成年后再转交。
没有人真的想把他这件事抬到水面之上,大家都是体面人,体面人自然干不来上不去台面的事。这一场拉扯谈判足足耗费了叁个多月,就在他按照自己的计划默默进展的时候,邵泽却当着邵成的面哭了。那么委屈,那么可怜,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人换掉的孩子,然后,本来就没有朝向他的怜悯,瞬时全部属于他了。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孙子,算不上多宠,但感情上绝对远远超过他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全没感情基础的外来人口,更何况这个外来人还害他破财伤权,哪怕日常见面的关心里都生硬的让人尴尬――
?┱h+影??:ρ○①⑧.red「Рo1⒏red」
二七九、邵家
对于未知,越是像邵成这样习惯老谋深算的领导者越是要强装泰然。他不信,他在社会摸爬滚打大半辈子最后会栽在一个小崽子手里。
可随着展赢不知又从哪里弄出一笔巨额款项,还随随便便坐在他办公室里,面对面谈起更加详细的入资计划,更谈到山海集团最近同样自顾不暇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脑血管一瞬间差点儿爆开的声音。
这是已经明目张胆的的利逼到他的家门口了。
邵成看着他提供的,足以让他心动的金钱数额,哪有不心动的道理?可展赢要跟他签的合同充满了争权夺利的陷阱,无论哪一条的权利义务一旦发生问题都需要他拿手里的股权进行赔付。
商场上最让人趋之若鹜,也最容易让人热血沸腾的对赌协议充满了未知的诱惑跟不确定,邵成要求跟展赢背后的人当面交谈。想要更严谨的设定对赌筹码,他们就必须统统坐上谈判桌。
在邵成的眼里,展赢再聪明也不可能聪明到以一人之力跟他相较量,既然他拿来的协议足以给未来的邵氏带来丰厚收益,这样的好事错过就是愚蠢。对于展赢背后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展赢口头上答应了。可等到了约定的谈判日,邵成看着带着律师、财务等专业人士走进来的展赢时,毫无信用及风度的直接要求谈判延期。
邵成气狠了,他想不明白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会被展赢这么个小畜生耍得团团转。他先是把邵梁鑫揪到跟前一通臭骂,又通过儿子把展赢约在家里,耐着性子跟他讲亲情讲道理。
他知道从展赢嘴里问不出什么更有用的信息,可始终眼馋着他手里紧握的大笔融资。他心存侥幸,想着如果这笔钱真的没有瓜葛上别的什么人,他是不是可以通过点儿非常手段暂时借来一用?毕竟,他也是他的亲爷爷,他亲爹的爹。
表面像谈心一样的下午茶时间,其实一直都是邵成在精心表演,而展赢负责偶尔微笑偶尔点头应‘是’。
血缘这种东西要是能作为筹码,那在这个父权的社会里,父长辈们的利益将永远神圣不可侵犯,可谁让展赢偏偏连这点基础认知都没有呢。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想空手套白狼做梦想去吧。
一整个下午,邵成林林总总说了一堆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煽情语录,后来见展赢依旧水米不进,他进而退了一步松口说可以让他在邵氏随便挑选职位,作为未来邵氏的接班人,他根本不需要这么着急,完全可以在公司里慢慢学习慢慢累积经验,邵氏早晚都是他的。邵成甚至承诺他,如果他是因为在担心邵泽,他可以现在立刻安排邵泽出国去,并保证再也不让他回来。
展赢也坐累了,天知道他这好几个小时能用来做多少事,这老东西连让他安静想悠悠的愉快时光都给沾没了。他越想心里越不痛快,最后连表情都懒得应付直接下死口。要钱,就坐下来按规定签署相关协议,不想要,那就什么都别谈了,太浪费时间。反正他又不缺蚕食邵氏的机会。
邵成气得差一点儿爆血管,险些撂狠话让他这辈子都别想从邵氏得到一点儿好处。可展赢不同邵泽,他还有个根深蒂固的山海集团外公家,两家联姻本来就充满了各种利益瓜葛,现在他敢放话出去,下一秒万长治就可能杀到落井下石,邵氏现在正因为资金断链而处处涉险,根本经不起再来一波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