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在一旁看了个全程，心中已经浮现起了诸多?猜测, 既然这个鬼蜮能够吞噬“顾客”，这就说明这个鬼蜮要比她最开始想象中的更加凶险。

一般来说，鬼蜮和鬼怪之间的关系是近乎共生的，越是弱小的鬼蜮就越是得依靠其中的“个体?”，而?在强大的鬼蜮之中也存在着大量的奴役, 比如成功公司, 小红和小明算是小领导，一届一届地管理新员工, 而?那些?老?员工就是完全的耗材，用到?最后就成为了机器的一部?分。

当然也有鬼蜮是完全例外?的，“鬼怪”并未完全归属于鬼蜮，而?只是被粗略地“咀嚼吞咽”，还可以继续“反刍”，甚至供给给不?知所谓的东西，就比如……蝴蝶岛的瓦莲京娜

一旦想到?了蝴蝶岛，王殷夏就本能地感到?了某种冰冷的愤怒和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胸膛中翻涌的情绪，继续着手头的业务。

只是存取钱而?已，不?会?有太大的难度，就算遇到?了涉及0.01时这样的情况，也可以用卡时间的方式把它应付过去。

*

银行大堂之中人流密集，方凯紧跟在龙颜身边，按照上午时那个秦主管教的方式，给面前的顾客填资料，记录完整后还要去机器上开卡，最重要的竟然是沟通假如这个顾客真的是鬼的话，那一定是讨债鬼。

龙颜在这种事?情上已经是熟练工了，而?且她还有点职业病，比如一些?小贯口几乎能够脱口而?出，就像是“卡办好?了不?要出租出借出卖，小心诈骗不?要给陌生人转账”，或者是“密码不?要输入一二三四五六，不?要一个数字输六次，稍微复杂一点”……

当然这个地方的顾客是不?会?有回应的，他们沉默地听着人类扮演的“工作人员”说话，只在被提问时给出简短且含糊的回馈，很?有几分后院戴夫和玛卡巴卡的语言特色，但可恶就可恶在区别?，不?过他们在投诉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投诉的时候他们这口条可顺了。

“我要投诉你们！”

一个老?头在二号高柜前又叫又跳，破口大骂：“我要投诉你们！你们银行吃我钱，我明明存了那么多?的钞票，可是你少给了我好?几分，你是不?是拿去买零嘴吃了？！”

柜台后的王殷夏一脸空白，用一种死鱼一般的眼神望着这个顾客，而?秦主管一听到?投诉就闪现到?柜台前，开始被动技能点头哈腰：“大爷别?激动别?激动，我给您看看，我们不?会?吃钱的……”

见有人道歉，顾客便更加有了发作的劲头，他倒是非常精明，先把手里的钱妥善地保管到?包里，然后又翻出许多?张小票，对着主管挥舞：“你看、你看看！我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你们是不?是吃了我的钱啊？！”

主管的脸顿时就苦了，他开始点小票，一边翻一边对着小票上的余额，试图解释：“大爷，大爷，你看这个钱还是多?的……”

柜台后的王殷夏也站起身，贴在玻璃后探着脑袋向?外?看，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那表情真是三分凉薄三分讥嘲两分邪魅一分霸道再加上一分漫不?经心，总之就是十分欠揍，让那满嘴叫嚷着要投诉的顾客更加心头火气。

老?头爆炸了哦，不?是真的爆炸，就是情绪上的一个到?位，他拿柜台里的王殷夏没办法，于是逮着柜台外?的秦主管一顿痛骂，口水横飞，土话淋头，整得主管脸色青黑，那可怜的样子都要叫方凯心生同情了。

主管继续点头哈腰，柜台里的王殷夏却听得十分认真，好?像还能从这些?骂人的家?乡方言里听出些?花头来，另一个柜台的陈懿忆也在探头探脑，那样子有些?像是摇头鹦鹉，她大概很?想帮忙，但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帮……

老?头骂完秦主管，理所当然不?解气，又转头对着柜台里的王殷夏辱骂起来，王老?板只是微微一笑，趁着老?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当空，对着话筒阴阳：“对不起啊帅哥，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您是这个意思吗”

王殷夏挑拣着学了几句老?头的方言，当然内容肯定是儒雅随和的，由于她学得非常像，那效果也格外?拔群。

王殷夏话音未落，窗口的老头便原地起跳，秦主管又倒了霉，被天降口水迷眼，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方凯正?心有余悸，却听到身传来了轻轻的笑声?，竟然是龙颜在笑，原来她被这老?头暴怒无比又拿柜台没办法的模样逗笑了。

龙颜似乎察觉到?了方凯的诡异视线，于是对着他耳语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做柜员总是被人骂，只能忍着气呢。”

方凯很?诧异：“银行也会?被骂啊？”

龙颜立刻就抹了一把辛酸泪：“是啊，尤其是我们这种前台小员工，被顾客骂，被领导骂，根本没处说理去，就像是这种情况，明明是按照规定做业务，但被误会?、被投诉后扣的还是我们的钱。”

方凯叹气：“你们也难哦。”

龙颜也叹气：“对啊，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做业绩呢，什么拉存款，开信用卡，打营销电话，卖保险，还有上头不?知所谓的任务……”

方凯越听越惊恐：“我们不?会?也要做这些?吧？”

龙颜的表情也凝固了：“应该……不?会?吧？”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似乎都升起了不?详的预感，而?柜台前的吵闹也基本上结束了，要说还是秦主管可靠，他抹去一脸的口水，终于把老?头劝走了，赔上了一小桶油……

下午的业务并非只有高柜上出现错漏，低柜也是接连爆雷，不?过这一回并不?是顾客投诉，而?是业务出错在秦主管给顾客点头哈腰的时候，低柜上的柜面经理毛丽林按错了按键，导致一连串业务全部?停摆。

这项业务涉及到?单位之间的几百万转账，毛丽林在看到?数字后真是吓得魂都飞了，万幸主管及时返回，补救成功，用了类似“撤销”的抹账技能把做过的业务抹去重做。

当然抹账就和投诉一样，一旦出现也是要扣柜员钱的，而?且一扣就是两千，但这可比几百万这个数字要好?上太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到?了五点，顾客终于走得差不?多?了，营业厅的大铁门也缓缓下降，隔开了这内外?唯一的通道。

柜台内的王殷夏和陈懿忆开始清点各自的库存，确定彼此没有出错，也就在她们互帮互助时，秦主管拖着脚步进入柜台，满脸都是麻木的疲惫，他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好?了，我们来盘库吧。”

王殷夏和陈懿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她们已经给彼此清点过一次，确定了金额都是正?确的，这便不?怕主管的检查。

秦主管点起钱来的速度很?快，比两个数硬币都要数半天的新手快多?了，他只需要捏一捏手中的一沓钱就知道有里面多?少张，过一遍机器也是大差不?差，他很?快就盘点完了两个钱箱，然后分别?锁住这个银行的钱箱也是特制的，一个箱子上有两个锁口，柜员锁一个，主管锁一个，缺了任何一个人的钥匙都打不?开箱子。

紧接着，秦主管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板模样古怪的塑料条，它看起来像是个小小的百叶窗，由一排一厘米宽、□□厘米长的塑料片连在一起，秦主管从中掰了两个下来，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插进他的锁中卡住，这就成了一种特别?的封条，恰好?挡住了钥匙孔，想要开锁就必须得剪断封条。

王殷夏直到?此时才明白锁头上的空腔和缺口有什么用途，原来是专门为这种塑料封条的流出空隙的，这个方法很?好?，最起码可以确定有没有人开过锁。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快点把锁和插片弄好?，理论上来说我们得一起锁箱子的……”插完锁片后，秦主管又开始唉声?叹气了，他催促道，“我已经和太平的库车打过电话，人家?马上就来了，加快速度啊。”

“太平”？

王殷夏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词汇，她一边回忆，一边和陈懿忆一同折了塑料片，写下名字后分别?插进锁扣里，这就算是完成了封锁箱子的流程，随后秦主管推过来一个手推车，吭哧吭哧地把两人的箱子叠到?了车上，竟然是要运走的架势。

陈懿忆下意识伸手阻拦：“主管你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当然是送库啊。”秦主管满脸疲惫地道，“钱又不?能保存在我们这个小网点里，那太危险了，当然要送回大库房才行，明早七点的时候太平会?给我们把钱送过来的，还是我们三个接库，你们都记得早起。”

说到?“早起”，秦主管便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快要碎掉的可怜神情。

也就在此时，一阵嘎吱的声?音从外?传来，王殷夏转头望去，竟发现银行营业厅的大门再次开启了！这一下几乎把所有的人类都吓了一跳，有的人慌忙逃避，有的人躲进桌底，王殷夏则紧盯着那缓缓升起的卷帘门，门外?是一片昏暗的黑暗，黑暗之中有明晃晃的灯光照射进来。

在这刺目的光芒之后，一辆巨大的黑色押运车正?停在门口，黑漆漆的车身上喷涂了白色的字体?【太平】。

王殷夏想起来了！

所谓的“太平”就是安保公司的名字，是上一个鬼蜮之中遇到?的杨直秀的归属，这个所谓的安保公司在鬼蜮降临之后拓展了佣兵组织的业务，并且渗透进入鬼蜮之中……

难道说“禾苗银行”也和这所谓的“安保公司”有瓜葛吗？可是一个人类安保公司怎么可能成为鬼蜮的组成部?分，还能押运这个银行最重要的钱箱？！

也就在王殷夏惊疑不?定时，车辆上跳下来五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成年男子，他们都用头盔把脑袋结结实实地蒙住，看不?出年纪和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