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既眼熟，又恐怖，早在王殷夏在第一次触摸栏杆时，就看?到过这样的画面，而这一次她看?到了千百个孩子这些高坠自杀的孩子都是郝美丽，无一例外，都是郝美丽。

不，郝美丽早就死了，这注定是个救不回来的孩子，王殷夏很清楚这个，而且她还探查过学?校外的所?有建筑物在整个鬼蜮之中，只有学?校的天台上从头至尾都没有栏杆。

郝玉文不是不想再多?添几?处栏杆，但她做不到。

“你也没有，救下我们的孩子。”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王殷夏身后响起，她撑着身体回头，在楼梯口见到了缓缓走来的郝玉文，黑暗吞没了楼梯，她的面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像接触不良的屏幕。

郝玉文一步一步地接近王殷夏，随着她的靠近，那声音也幽幽地传来：“怎么会这样呢，你没有做到该做的，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做”

王殷夏抓着人偶爬起身，硬生生打断了郝玉文的声音：“没救了！”

郝玉文：“你在说什么”

“我说郝美丽早就没救了！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王殷夏嘶哑地吼叫，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这团闪烁黑影，山河枪所?化的金链在此时回到了她的手腕上，“你救不了他，又不愿意结束这一切，你现在只能是自我折磨，你甚至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这个孩子自杀！”

郝玉文：“我的”

“你才?是这一切的创造者！真正?的郝美丽早就得到了安息！这些死去的少年不是郝美丽，它?们只是你‘再创造’的投射！”王殷夏拿出了那张小小的卡片，抓住它?的两个角，现在，她能一点点地撕开它?了。

“听好了郝玉文，那个可怜的、可爱的、可敬的孩子早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永远地沉眠了、再也不必遭受尘世之间的苦难了！剩下的人只有你、还存活着的人只有你折磨你的东西，只有你！”

随着名片的撕裂，郝玉文的身形终于彻底无法维持，它?开始彻底地崩溃，甚至出现了“雪花屏”的样子。

黑影在崩溃与变形，王殷夏也丢开了手中的纸屑，几?乎是喊出了她对真相?的一切推理：“这个世界就是你为自己创造的避风港，你很清楚逝者已逝，但你就是要尝试着用最扭曲的方法把它?带回来，你创造了一个你最熟悉的环境，你重新‘孕育’了一个‘郝美丽’，你从头开始抚养它?，你把它?和其他的孩子放在一起，从小学?到了初中。”

“你的创作几?乎是完美的，但你却忘不掉现实?的死亡，你给?这个世界的一切建筑物都围上了最坚固的栏杆，但唯独没办法处理学?校这里是你最热爱的学?校，也是你最伤心的地方，你宁愿给?郝美丽再找一位‘母亲’，也要以‘班主任’的身份守在这里，只有十二点后才?能离开。”

“你操纵着所?有的孩子，又保护着所?有的孩子，你想要打破命运的轨迹，但你又知道这什么都弥补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回溯，你不想再看?到郝美丽的死亡，可是你一次次的尝试，只能创造出堆积如山的悲剧。”

王殷夏一边喊，一边还往前走，她抓着手里的人偶，就这样走到了天台的正?中央，她几?乎是对着天空宣布：“我同意租赁！来吧，郝玉文，带着你的整个世界，带着你无法遗忘的痛苦，带着你的‘郝美丽’，来我这里安息！”

第073章 小铅笔历险记完

嚎啕的夜风之中, 王殷夏再也站不住了，她跌坐在地?上，这才发现不是自己脚软, 而是天台的地?面正?在晃动准确地?说, 是整栋楼都?在震动, 这所郝玉文无比热爱的学?校在震动, 它在坍塌、坍塌得毫无道理，碎石与砖块纷纷崩溃，这栋楼在一瞬间彻底死亡。

王殷夏已经?完全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只能随着天台上的石块一同跌落, 这一刻她的眼前晃过了无数画面，有高处眺望的校园, 有节假日?前欢腾的学?校，有上下?课时欢蹦乱跳的学?生, 有教室后门视角的早自习……

她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它们必然都?来自郝玉文，也来自这个扭曲的世界, 老师就是学?校里的守望者，这也许就是郝玉文每一日?都?会见到的事物, 而现在，她把这一切都?交给了她。

王殷夏不住地?下?落，她只能在半空中调整姿势，尝试着保护脑袋和?脊椎，但这个鬼蜮似乎已经?不打算伤害她了, 它只是在展示着更多?的东西, 那些曾经?进入鬼蜮的人在此刻纷纷出现，他们以死亡的模样闪过画面之中, 王殷夏在其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她看到了周曼是如何死去的，也看到了蔡欣最后的遭遇。

慢慢的，这些画面里只剩下?熟人。

王殷夏看到了正?在操场上来回奔跑的秦周，他很倒霉地?被鬼打墙了，怎么都?窜不出这花花的小操场，他无计可施，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刨地?，但效果?甚微。

紧接着就是马不群了，这家伙竟然还活着，不禁让人感慨一声命大，不过他此刻四肢都?折断了，正?在血海尸山中挣扎着攀爬，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张开嘴大喊大叫着，嘴里还沁出血丝，眼看着就要不好了。

还有袁爱红，她人还在家里，此刻正?跪坐在地?上，脚边放着手机，怀里是已经?浮肿的少年尸首，她就这么抱着这夭折的女孩，嘴巴开开合合，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它的后背，一边唱着歌。

王殷夏甚至在这些画面之中看到了自己，她果?然正?在下?落，和?一堆暗淡陈旧的乱石混在一起?，头重脚轻，神情怔忪。

最后的最后，王殷夏落在了柔软的尸体堆里，她的周围左右都?是高坠而死的郝美?丽，一张张安详的面孔包围了她，她在这湿润滑腻而软烂的尸骸之中坐起?身，耳边方?法传来了歌声……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有那么一瞬，王殷夏甚至分不出这个声音是属于袁爱红的，还是属于郝玉文的，但她转念想想，反正?也没有区别?，用不着分辨。

不知不觉间，白色的雾气?在校园里缓缓弥漫，预兆着这个鬼蜮的终结，王殷夏小心翼翼地?从尸骨山上向下?攀爬，她很注意不要踩到孩子的脸，到最后都?不敢下?脚，只能是一点点地?向下?蹭。

白雾越来越浓，逐渐到了看不清前路的地?步，王殷夏终于到了最下?方?的广场，还不等她站稳脚跟，急促的脚步声就从白雾深处传出，秦周终于脱离了那个大到无边的广场，冲到了她的面前。

王殷夏笑了：“秦周，我成功了！”

秦周却?没有笑，他扑上来，小心翼翼地?检查王殷夏身上的血迹，在确定这些血液都?不是她本人的后才松了一口气?。

王殷夏任由秦周检查，等他放松下?来后，她才笑道：“放心，我没有事，这个地?方?还算是很讲道理，你这边怎么样了？”

秦周也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他快速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只纸杯，正?是警察局的那个道具小纸杯，秦周刚想把它塞进王殷夏的手里，被王殷夏按住了。

王殷夏：“我即将拥有这整个鬼蜮，不会缺少物资，这东西你收好，不要给我，它不仅是正?面增益，还能提供洁净的水，对你来说很重要。”

混了这么多?个鬼蜮，秦周穷了富、富了穷，这么久了还是个可怜的穷光蛋，连王殷夏的背包都?给他弄丢了，就靠着几个口袋装道具，真是无比可怜……不过这也是游荡者的正?常生态，就连洪娥都?躲不过这条规律。

秦周没把东西送出去，不禁感到些许沮丧，他犹犹豫豫地?站在尸山之前，欲语还休地?望着王殷夏。

此时此刻，白雾已经?弥漫到了两人的腰部，他们都?知道这次的旅程即将结束，王殷夏抱了抱秦周：“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我不相信巧合，这一次的见面肯定有着什么我暂时不知道的原因，我一定能够发现它，和?你再见面。”

秦周听了这话，眼里几乎都?要蹦出小星星了，他用力地?点头，好像这样就能早一些再次见面。

王殷夏失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白雾已经将两人彻底吞没，随着她伸出手，她的面前已经?不再有秦周，她的身后也变得空空荡荡，所有的人类都被“吐”出了这个鬼蜮。

一切都?结束了。

*

【我一定要救他】

【用什么方?法都?好，最新的药，更换器官，传统中医，中药偏方?，以形补形，几乎没有被验证的疗法……只要是我能想到的，只要是我能找到的，我都?要尝试，只要能治好病，不！只要能缓解症状，那就足够令人开心】

【更糟了，更糟了，他每一天都?在变得比前一天更加糟糕、更加虚弱，无法准确控制的手脚，含混不清的话语，混乱的思维，他已经?无法长时间阅读，也根本集中不了精力】

【为什么会发病这么早？难道我也有着隐藏的疾病基因吗，只要能迟一些就好，再迟一些，哪怕和?他的父亲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配做妈妈，对不起?】

【我一定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