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心中闪过什?么?,但她还是虚伪地安慰:“不至于,我并不那么?认为。”
小铅笔好像听出了王殷夏的言不由衷,闷闷地道:“妈妈,对不起。”
王殷夏按着他的肩膀:“不,不要?这么?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于是小铅笔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
晚十点,王殷夏和秦周再次踏入了学校大门,这一回他们不再浪费时间?,径直奔向那栋小小的行政楼,这一路上仍然窗明几?净,连走廊上都见不到灰尘。
这栋小楼的最顶层却是唯一的里外,这个位置属于校长室,一个灰溜溜的牌子要?掉不掉地挂在门口,看上去荒废已久,地面和书柜桌椅一片混乱,遍地都是脏兮兮的脚印,灰尘像是积了八百十年,这造型倒是很符合警局档案中的形容。
校长室里找不到更多的东西,两人便往下搜查,二楼是图书馆和档案室,层层叠叠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王殷夏一进门就发现?了好几?柜子经?典小说,都是她眼熟的读物,这几?乎又在暗示着这片领地的归属。?F
秦周打开了灯,王殷夏仗着有名片在,便领着他往走道里走去,这里倒是一尘不染了,但越是往前这过道就越是狭窄,她好不容易挤过了一个坎,却在转身时没有找到秦周!
可这是不应该的,秦周明明就紧跟在她的身后才对,就算发生了什?么?差异,他也有许多种反馈的方法,不可能无?声无?息就
恰在此时,王殷夏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声音,她刚刚按开屏幕,条件反射地点开界面,还来不及阅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翻阅图书的声音。
王殷夏猛地转身,在本该空荡荡的书柜下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她席地而坐,手里是翻开的武侠小说。
王殷夏站住了,口袋里的名片开始发热。
坐着的女人轻声笑起来:“这不是王女士吗,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学校?”
王殷夏掏出名片:“因为我是来找你的,郝美丽。”
班主任沉默了片刻,终于露出一丝惊讶的情绪:“来找我……来找我做什?么?呢?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郝美丽’?”
王殷夏亮出名片:“郝美丽,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同时我也是来同意租赁的。”
郝老师听了这话?,竟然轻轻地笑起来,随后她轻巧地放下书,缓缓站起身:“你找的是‘郝美丽’?可我又不是‘郝美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外套,露出其中的白?衬衫与工号牌,工号牌上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名字【郝玉文】
王殷夏的呼吸一滞,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同时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面竟然不是秦周而是袁爱红给她发送的短信【小铅笔的真名叫郝美丽】
下一刻,王殷夏手中的手机应声破碎,她不得不抬起头,直面身前郝老师,它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她的面前,那阴冷的突袭带着无?限的温柔和恶意:“王女士,我既然是语文老师,那我当?然叫郝玉文呀。”
第072章 小铅笔历险记二十
名片是王殷夏认识一个鬼蜮的第一途径, 她经?历了三个鬼蜮,便在名片上找到了三次名字,这一回似乎也该如此, 需要租房的东西是“郝美丽”但郝美丽, 并?不是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无比强势的班主任。
王殷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此刻她的背后就是冰冷的书柜, 而她的身前则是面目模糊的女鬼,虽然这个女鬼看?起来要比她想象的更能沟通,连嘲讽都如此熟练,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讲道理、最起码讲人类的道理的。
王殷夏确实?思考过“郝美丽”不是郝老师而是小铅笔的情?况, 她也为此做出了准备,但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 以至于她在听到郝玉文自我介绍时非常震惊。
这个鬼蜮的核心思维有可能是小铅笔吗?是有可能的,但需要非常多?的前提条件, 比如鬼怪的智商不能比生前低, 鬼怪对亲子关系的理解也十分特殊,甚至于“郝玉文”这个形象也是郝美丽创造的, 它?在扮演她……
有许多?细节似乎都能和小铅笔联系在一起,比如在鬼蜮开始时, 是小铅笔和郝玉文一同出现的;在钟庆鹏死亡的时候,小铅笔也出现了明?显的反应;以及欺负小铅笔的小直尺最后竟然走向了弑母的道路,这也许也是一种暗示……
但这些可能性都太薄弱了,这个鬼蜮里的一切都在向着郝老师,王殷夏很难想象这些都是郝美丽“扮演”出来的郝玉文, 那只是一个夭折的少年, 它?要如何从母亲的身上拆解出如此复杂的世界?
难道说,这个鬼蜮是两个人的意志相?互嵌合后扭曲?郝玉文和郝美丽这对母子可能都遭遇了不幸, 然后因为“深渊”的力?量,它?们合而为一,共同创造了这个空间?
或者说,从头到尾就没有郝美丽,一切都是郝玉文,名片上之所?以出现“郝美丽”,因为这是母亲为儿子张贴的招租信息,郝玉文想要为郝美丽租一件永远安全的房屋,所?以她要写上他的名字。
短短的一瞬间,王殷夏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想法,但她只是冷静地开口:“我已经?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可以回答‘有些人是不是天生就不配当家长’这个问题。”
郝玉文慢吞吞地直起身体:“哦,是吗,那就请你告诉我吧。”
王殷夏反手勾住了手腕上的金链子,一字一句地道:“我认为,这个问题应该由孩子来回答配不配,该不该,这些形容全部都需要丈量的尺度,而这是因人而异的,亲子关系中的被引领者才?最有资格去评价引领者。”
郝玉文似乎是笑了:“真是推卸责任的回答,这就是全部了?”
王殷夏:“当然不止,在亲密关系中,被引领的一方是弱势的,他们的意志和评判标准完全受到引领者的操纵,因此这份尺度必须要放在当下的人类族群和社会之中,比如小圆规,她的父亲是个完完全全的败类,但她会美化他的形象,这几?乎是亲子关系必然导致的,而外界力?量的监督在监护人和被监护人之间非常有必要。”
郝玉文轻轻呵出一口森森寒气:“你来我这里做论文答辩?”
王老板定语加得太多?,听起来是有那么点尴尬,但她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厚脸皮:“那当然也不是,我希望能给?郝老师最完整的答案,至于你和小铅笔之间的关系,如果让我来回答按照我这几?天的亲身经?历,我觉得你的孩子是幸福的,最起码,按照我个人的理解,我不认为你是个糟糕的母亲。”
郝玉文:“……”
王殷夏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在变化,冷气已经?入侵了这片小小的空间,暖光不再能驱散任何事物,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慢慢浮起鸡皮疙瘩,她深呼吸:“你还需要怎样的答案。”
郝玉文缓缓地后退,她好像赞成了这个答案,因为她换了一个话题:“当老师当久了,就能见到许多?许多?的事情?。”
“……我有三十年的教龄,我亲自教过、我亲眼见过、我听说过很多?毁掉的孩子,他们好好地来上学?,一天天地读书,可还是陷入了一场场悲剧里,这都是因为他们有着糟糕的、不负责任的监护人。”
王殷夏立刻想到了被分给?八个人类的孩子,也许它?们就是郝玉文执教这么多?年来听说过、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八场悲剧,所?以郝玉文要把它?们重现在自己扭曲后的世界里,指望着靠这个方法来结束孩子的痛苦。
“可是一次都没能改变。”郝玉文语气幽幽,停顿片刻后,她乖戾地道,“我找了这么这么多?、又吃了这么多?人,没有一次能够让结局改变。”
这话当然是很没有道理的,这个鬼蜮在分配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特意挑过了家长,后来又诱导人类做出各种行为,可知郝玉文早就定好了结局,然后按照弹孔摆靶子,她这样演绎,必然难以创造不同的结局。
但有一点又是不一样的。
王殷夏夹住了手指中的名片,试探地问:“但你应该还是第一次给?‘小铅笔’寻找‘母亲’吧?我没有找到任何‘前任’的信息,所?以我是你给?小铅笔找到的第一个外来者监护人我这里还有你发出的租赁邀请。”
郝玉文看着那张名片,不置可否。
王殷夏慢慢地把手里的名片放回口袋:“那么你还想得到什么,你又想什么时候结束这一切?”
郝玉文陷入沉默,良久后,她慢吞吞地道:“我们的孩子在楼顶,我要你救下他。”
话音刚落,王殷夏身后的书柜便轰然倒塌,口袋里的名牌也开始微微发热,她猛地回头,却见到了半间完全废弃的藏书室,漆黑无光、遍地污垢,破碎的图书被随意地堆积在地面上,不远处的安全出口外倒是还有明?亮的灯光,但它?们无法照进?门框一丝光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