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妹停下手上动作,看到云枝目光闪动。她把捡好的草药放在一旁,脚步匆匆迎上去:“云枝,你也来了。”

山林相救一事后,两人的关系不由得拉近,没有之前的生疏之感。

郭梁驯见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就放心把云枝留下,他则去处理公事。

素手挑起草药,掌心便留下了浓郁的药香。云枝轻轻嗅着,觉得这味道竟有几分好闻。她本来心存担忧,因她对医术一窍不通,不知道前来要帮忙做些什么。但想来如果做的是翻捡晾晒草药,倒是不算难。

张大妹道,如今两军未正式交手,没有人员受伤,自然用不到军医。可一旦开战,情势就变得紧张,到时大夫忙着看诊,她和一众来帮忙的女子就不仅要晒药,还得帮着煮好药汤,照顾伤患。

云枝看向周围,不见张小妹的身影,便问她在哪里,怎么没同张大妹一起晾药。

张大妹闻言,长长叹息。

第44章第 44 章:糙汉将军表哥(16)

原是张大妹和张小妹刚到军营时,忽遇一营兵旧伤复发。而军医身边人手不够,便将二人叫去。

那伤口狰狞可怖,透出丝丝血迹。张小妹见了以后愣在原地久久未动作。而张大妹在家中做惯了杀鸡杀鸭的活儿,看罢心绪还算平和。

等处理好伤口,张大妹用清水净手。瞧见了一盆红色的水,张小妹突然眼珠一翻,晕倒在地。

她被赶紧送回营帐,军医号过脉后声音中带着责备,说张小妹有晕血之症,莫说做医女了,不在旁边添乱已经够好了。

张小妹初来时斗志昂扬,以为能凭借自己的细心体贴,让郭梁驯对她刮目相看。未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她竟有晕血症,不能帮上军医的忙。

军营中个个有差事,上到统帅关将军要制定作战方案,下到一个小小营兵需得日日操练。张小妹既帮不上忙,便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不过因为前两日她身子未好,待在帐中休息。这两日气色好转,也应该要离开了。

云枝自然要见张小妹一面。她随着张大妹来到营帐前,掀开帘子走进去。

只见张小妹缓缓坐起身,神色不似平常一般活泼,说话的语气平缓。她看到云枝,不过眼神微顿,却没有拿话相刺,而且叹息道:“你也来了。不过迟早也要走的。”

云枝身子微倾,依在几案旁,声音娇糯:“我肯定会走的,不过要等到表哥得胜,和他一起风风光光地回去。”

张小妹轻笑一声,明显不相信娇气的云枝能够在军营中待下去。像她,在家中能够称得上一句能干,到了军营里才知道还有什么晕血之症。可这里是会处处见血的地方,她不时地犯病,兵卒未照顾好,自己反而晕过去,当然不便留下。

张小妹断定:“你还没见过军医、看过受伤的营兵罢。”

云枝微微点头。

张小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那我再留两日,你我就能一起离开了。”

她笃定云枝肯定撑不过去。

到时她娇滴滴地说怕血,怕脏。纵然郭梁驯再偏爱她,可在打仗此等正经事情上,怎么可能会纵容她。

云枝闻言皱着鼻子,冲着她哼了一声:“你可打错主意了,我才不会像你一样灰溜溜地离开。”

张小妹同样轻哼:“我们走着瞧。”

云枝心中隐约有一丝不安,但很快被她按下。她固然娇气,但性子中带着一丝固执。原本她留下的意愿并不强烈,若是感到军营太苦太累,不过是同郭梁驯说上两句软话就能回去。反正郭梁驯是她的表哥,不会因为她来了又回去就取笑她。可这会儿被张小妹一激,云枝想着,她才不要被张小妹瞧不起,无论如何都得留下来。

云枝被安排同张大妹一起晾晒草药。

竹编簸箕上面的草药个个干净整洁,又带着特别的香气,云枝并不嫌弃。

但晒草药是个无趣的事情,需要有充足的耐心。过去仅有张大妹一人来做,她只能安静地做活。如今云枝来了,二人便能说一些小话。

张大妹得知云枝的打算,便有心帮她,在翻草药时,就顺便讲一些关于它们的民间故事,听得云枝眼眸发亮,也不觉得无聊了。

不知不觉间,云枝已经认识了许多中草药,并知道它们的效用。

这日,为抓到混进兵营的可疑之人,几个兵卒受了伤。军医和一众女医忙不过来,就把云枝和张大妹喊了进去。

当日从汴梁城中带来的大夫,三人中仅有一人安然无恙。此人姓冯,医术虽高,但脾气很坏。他不管是男子女子,只要做了一点点蠢事,必定被他骂的狗血喷头,因此人人都畏惧他。

冯军医要止血的草药,身旁的徒弟竟拿错了。他额头抽动,暂时按耐火气,转而冲云枝的方向道,把草药拿给他。

云枝转身一看,只看架子上摆着许多样子不一的草药。她眼眸转动,取了三七。

冯军医看她手脚伶俐,面上的沉色散去几分。

云枝听见兵卒的哀嚎声音分外凄惨,不禁捂住双耳。但鼻尖传来血腥味道,她顾得了耳朵就顾不得鼻子,只能屏住呼吸。

若是寻常人露出此等神态,肯定要被冯军医一顿臭骂,斥责既来了兵营,应当预料到会看见可怖的景象,做出这副扭捏模样干什么。可因为刚才云枝的迅速反应,冯军医对她有所宽容,便朝她道:“这里用不到你了,快些出去。”

云枝如蒙大赦,连忙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分外清新,她连忙呼吸,抚着胸口顺气。

张大妹见识多了这种场面,心中害怕渐少,仍旧在里面帮忙,直到处理好伤口,她才走出。

见了云枝,张大妹面露愁容,说道:“冯军医要你午膳后去找他。”

云枝猜测着,冯军医寻她何事。

张大妹神色纠结,担心冯军医是要责骂云枝。她被骂过几次,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张大妹偏头,看着云枝娇弱的模样,若是她挨了骂,肯定会承受不住罢。但张大妹没有应对之法,思来想去,她竟只能劝云枝别去。

“你去郭将军的营帐待上一天,他总不能去那里寻你。等到明天,冯军医把一切忘的干净,你再回来。”

她的计谋,无非是一个“躲”字诀。

云枝却摇头拒绝:“哼,我才不怕他。有表哥为我撑腰,他难道能吃了我不成。”

张大妹道:“虽不至于吃了你,但足够让你心中难受,好几日吃不下饭。云枝,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冯军医的威名,他骂人太凶太狠,你受不住的。”

云枝仍旧要去:“他真要骂我,一定要说出一二三四来,不能随意发脾气。即使我真的做错了,也不能任凭他胡乱斥责,否则,我是不依的。”

云枝心意已决,如期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