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屹初睁着干净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沈繁星,然后,深呼吸,低头看这一份亲子鉴定,他认识的字太少了,就算再聪明,也看得磕磕巴巴,准确来说,他没懂。
沈繁星睫毛微动,她心脏瑟缩,很紧张,不知道初初会不会接受她。
盛屹初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很无辜地道:“沈阿姨,我看不懂。”
沈繁星忍不住笑出了声,问他:“我读给你听?”
盛屹初摇了摇头,他说:“拍照用手机扫描,这样手机就可以念给我听了。”
“好。”
沈繁星让他自己操作,她只轻声地重复了那个问题:“初初,你相信吗,我是你的妈妈,是生下你的妈妈。”
盛屹初不明白,他攥紧着手指,惶恐又紧张,不知所措。
这时候,手机里的软件已经开始朗读了,他听着听着,抿紧了唇,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沈繁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脑海空空的,这份报告怎么说他和沈阿姨是母子关系呢?他是沈阿姨的儿子,真的吗,怎么可能?沈阿姨怎么会是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呀……
沈繁星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用力,指甲深陷,她很轻很轻地道:“初初,沈阿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沈阿姨不记得了,但是,你的确是我的儿子。”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他却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盛屹初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睫毛也湿漉漉的,他没说话,看着沈繁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繁星心口泛疼:“初初,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阿婆去世后,我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你的存在,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不在了。”她咬着下唇,眼睛发红,“我知道后,就来找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真相,我怕你不相信,也怕你疏远我,更怕你怨我……”
盛屹初的嘴抿成了直线,他觉得荒谬,紧紧地掐着掌心,他下意识地就相信,沈阿姨说的话,他觉得她不会骗他,而且,沈阿姨对他真的很像对待亲生儿子,可是,他的妈妈怎么会是沈阿姨?爸爸为什么不认识沈阿姨,为什么对他那么差?不是说,爸爸很喜欢妈妈吗?
他盯着沈繁星看了许久,那种戒备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直到沈繁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之后,他看着她的眼泪,这才慌了,他忍了许久的情绪决堤,眼泪夺眶而出,呜咽出声。
“你不是妈妈,我不要你当妈妈。”他声音中有着害怕和不安,甚至有些狼狈,他接受不了。
沈繁星将他抱进了怀里,低声道:“对不起,初初,对不起。”她语序混乱,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刚刚清醒时的慌张和无助,“妈妈不知道那时候还有你,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人都告诉我,那个孩子没有了,一直到阿婆去世,我才知道,还有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些话她早已忍了许久,酝酿了许久,其中的愧疚、遗憾和爱意显而易见。
盛屹初哭得眼泪不停,小手变成紧紧地攥着沈繁星的衣服,他脑海中回放了这半年多来,他和沈阿姨相处的一幕幕,难怪他觉得沈阿姨熟悉,难怪沈阿姨这么爱他,难怪他总是想叫沈阿姨妈妈。
“初初,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你爸爸和小月亮的故事……”她语气微顿,“你爸爸也不认识我……我不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我怕说了,我连在你身边都不可以。”
她一眨眼,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炽热的泪水滑过,没入了衣襟之中,她手上的力道收紧,如同抱着珍宝一样抱着她的初初。
她哭,初初也跟着哭,他向来懂事,还是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破碎又无助,低声低喃着:“妈妈……不是妈妈……”
他一直想要见到的妈妈是沈阿姨吗?他想要找爸爸倾诉,想问爸爸是不是真的,可是,沈阿姨明显不想让爸爸知道,他思绪混乱,又想,妈妈没有死的话,那他就没有害死妈妈了?他还委屈,原来他也有妈妈,可是妈妈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
“初初,对不起……”沈繁星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一句了,愧疚、心疼和后悔将她淹没,她缺席了他这么多年的成长,现在又突然打破了他既有的认知,让他接受,她才是他妈妈的事实,她甚至都不知道,初初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
第217章 盛先生,我是月亮的好朋友
这一晚,母子两人就睡在了这一间房间里,紧紧地拥抱着。
沈繁星等初初睡熟了之后,才轻手轻脚地下床,给他拧了热毛巾擦脸,心疼地看着他哭红肿的眼睛,他连睡着的时候,都不怎么有安全感,小拳头紧紧地攥着。
她都不知道,她今晚的冲动到底对不对,初初还只是个孩子,她这样突兀地告诉他真相,就怕伤了他,打破弄乱了他既有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伤了他的心,他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懂得大人间复杂的事情?而且初初知道了这件事,那盛司珩是不是也会知道,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司珩。
她胸口沉沉,烦躁积压着,心里又传来一阵阵的疼,深呼吸,不再胡思乱想,俯身低头,吻了吻初初的额头,抱着他,一起入眠。
但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她终于跟初初说出了口,就像是心里的事情终于告了一段落。
*
医院的VIP病房。
陈特助守在病房门外,偶尔看眼手表,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盛司珩从电梯里朝这边走了过来,狭长的眼眸扫了陈特助一眼。
陈特助轻声道:“盛总,她没什么事,知道你今晚要来,她还没休息,一直在等你。”
盛司珩神色未变,薄唇抿着,从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他一句话都没说,抬脚没敲门,直接推开了病房门,房门发出了突兀的声响。
姜棠像是受了惊一样的小兔子,神色惶然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病房门,看着面无表情的盛司珩走了进来,她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睫毛颤动着。
她此时穿着淡粉色的病号服,披散着一头长发,脸色苍白,透露着楚楚可怜的韵味。
盛司珩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他走到了沙发旁,坐了下来,气场却一点没减少,他眸光冷然,寒气浮动,微抬下颚,明明是坐着,却像是睥睨一样,声音如同浸泡在寒冰之中:“姜棠,以前在博洛尼亚上学?”
姜棠点了点头。
盛司珩薄唇轻动:“你以前认识我?”
姜棠睫毛不安地翕动着,她在想要怎么回答,她此时此刻心脏跳动得快要蹦出来,一是因为近距离看盛司珩,她又想起了以前喜欢他的那种心动感觉,二是因为,她知道她之前和盛司尧接触过的事情,盛司珩肯定查到了,她害怕盛司珩直接处理了她。
“回答我。”盛司珩嗓音低沉冰凉。
姜棠深呼吸,低声说道:“嗯,我认识你。”她被他冷冽如刀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寒,半晌,硬着头皮,咬牙道:“我是小月亮的朋友,以前是我先照顾你的,后来,我介绍小月亮来替我,就一直是她在照顾你了。”
盛司珩深不见底的瞳眸瑟缩了下,他唇线绷直,周身气压沉沉,整个病房瞬间笼在低气压之下。
小月亮死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查和她有过交往的人,可是,两人相处之时,他眼睛看不见,脾气暴躁恶劣,没有过多的询问和她相关的事情,等他能看见之后,她就去世了,唯一见过她的那个医生跟她在同一场车祸中去世了。
她就像一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天使,拯救他、治愈他之后,她神秘地离去又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只告诉他,她是孤儿,是他爷爷让她来照顾他的。
可是,他后来去问爷爷,爷爷却全然不知道小月亮的存在,也即是说,爷爷根本就没派过小月亮去意大利照顾他。
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和小月亮有关系的人,这个女人见了盛司尧一趟,就是小月亮的朋友了?
盛司珩冷笑,眉眼阴鸷,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棠,目光仿佛要直接剖开她的身体,他声音从喉间挤了出来:“盛司尧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