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心呵护的优雅旧物件，女孩纯粹闪亮的回应，温温的，带着她掌心的热量。所有外显的、内藏的，锋芒毕露的、不可言说的，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的情感，一下子都有了去处。就是她了，乔青羽，他的命中注定。

就算被她母亲上门呵斥又能怎样，就算乔青羽把自己喊上老樟树，振振有词说着讨厌自己，又能怎样？

他就是喜欢她。

但……是老天在考验他吗，喜欢乔青羽怎么这么难？

开学伊始，温求新找人给老房子换了锁，搬掉了家具，说要把房子租出去，美其名曰很多人想在运河学校附近租房，方便孩子上学。明盛心里气急，却没闹，原因很简单，他父亲还说了一句话：

“屋子留着你肯定总回来，只会落人口舌，你总不愿增加她的负担对不对。”

对的。道理很扎心，但他感谢父亲说了出来，没有搪塞也没有回避，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走过十五岁的后半段，就是走过一场秘密又壮烈的失恋。现实中乔青羽和他在同学眼里有多么地形同陌路，心里面明盛就有多难受。不用去管她送自己珍珠发卡是真情还是假意，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学校里，她真就和上学期一样，视线里没有自己的影子。自己怎么折腾她都看不见似的。说到就能做到，真绝。

“盛儿。”

校艺术节结束那天，回家的车子堵在朝阳新村外街，明郁抬头，见后视镜里明盛失魂落魄地盯着路边的乔家手工面馆，便开了口。

“干吗。”

“既然已经撞了南墙，就别再沉沦了，”明郁看着儿子愈发成熟的脸部线条，“你俩现在都还小，她……”

“你别管。”

“她写字那么稳当，不是急躁的性格。如果一点回应都不给你，只能说明一件事，”明郁继续说，“就是你还不够好。”

明盛气呼呼地收回视线：“拜托，我已经放下了好吗？”

明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以前我跟你爸就是……”

“知道，一开始他猛追你被你嫌弃，后来你发现他能力强有善心就又倒追嘛，”明盛不耐烦地挥手，“别跟我讲这些，肉麻。”

“你在感情上碰了一鼻子灰，我可太高兴了。”

“你是不是我亲妈啊？”

“不然真不知道你会冲撞到哪里，有人能帮你刹车，挺好，”明郁无所谓地继续笑着，“现在你比高一的时候顺眼多了，你就需要点磨练。”

“切，”明盛绝望又倔强地仰起头，“我说了，我已经放下，以后跟乔青羽就是两路人。”

固然对父母耿耿于怀，觉得他们自私地只顾工作，把小时候的自己丢给爷爷，免去了为人父母养育陪伴的义务，剥夺了老人本该清闲安份的晚年，但父母有几个优点，明盛是不得不承认的：他们善于思考，遇事冷静，不唠叨。

尤其是母亲明郁。虽然她时常在外地，有时办个展几个月不回家，可她对自己的变化却掌握地异常准确。

还不够好……明郁的这个结论明盛嗤之以鼻。但是，莫名地，他开始有了更多的自省：怎样才算变得更好？洒脱一些？友善一点？还是要更加坚不可摧？

“答案就在你自己心里，”问明郁，她这样回答，“找不到，就交给时间。”

时间。

没有人提供答案，人生难题无非于此。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暑假来临，明盛一狠心，在美国多逗留了一个月。拉长距离，拉开时间，至少能淡化乔青羽的身影。异国他乡的夏天格外漫长，长到他相信，老房子里乔青羽对他的笑，只是一个无人见证的梦。或许乔青羽本身就是一个梦，最初闯进自己眼帘的她，不就带着梦的光晕吗？梦是无法变成现实的，该醒过来面对自己的生活了。

认真想一想高中最后一年怎样度过才能不留遗憾；

认真想一想，对父亲的怨念太深，作为避风港的老房子却回不去了，该怎么办。

时空之隔以及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是有帮助的，回寰州后，在书城再次见到乔青羽，明盛成功地做到了云淡风轻。然而距离产生美，猛然看见她身影的那个瞬间，他疯狂心动。两个月没见，她头发又长了些，自然随性地散在脖颈间，散发着难以言说的美丽。

醒过来，醒过来。就保持距离，远远地欣赏吧。可以把她当偶像，但不能是爱恋的对象，不然以她现在的模样，自己又会一头扎进去，长时间万劫不复。

像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专心致志”变成了明盛高三开学的第一课，马不停蹄学习、练球，不要想东想西……他自认为完成地还不错；“知难而进”是第二课。常年与父亲话不相投半句多，不理会是常态，但是想想乔青羽吧，想想她面对的困境，再想想自己的困境，算什么？

直面它。

现在回看，让他和乔青羽之间起死回生的，正是“醒过来”的这个觉悟。当他沿着自己规划的路径，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时候，收获的不仅有充实成长的每一天，还有乔青羽清亮的目光。有时她会在教室窗户内看着他运球走回教学楼，是切实的转头看，而不是不经意地瞥过；当他上台讲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和解时，她那干净却迷离，甚至有些直勾勾的眸子直盯着自己，异常动人心魂，这是怎么回事？

算了管它怎么回事，都这样看我了，怎么可能不缴械投降？

知不知道平时清冷自制的你，突然温软一下，很致命？

有了那一眼，及后续的很多眼，等乔青羽再次轻轻推开他时，明盛就不像一年前那么怆然无助了。现实仍不明朗，爱情不是乔青羽的优先级，他明白。

他能等。

即便第三次被乔青羽推开了，清晰无误地告诉他“不能”，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尊重她的想法，给她一点时间。一个月不够就两个月，一年不够就两年。这期间不是没有担心过，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了，会怎样。不会怎样。最开始不就是吗，认识她的时候，她对别的男生抱着好感。没关系的，她本就是一只自由的飞鸟。只要自己足够好，眼眸雪亮内心明晰的她，一定愿意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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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乔青羽还在回信息，侧面对着自己，眉眼似画，美得不可方物。爱情，明盛想着，脑中再次浮现自己在讲台上讲与父亲如何和解时，乔青羽投过来的湿润双眸。

“为什么？”他忍不住咕哝了句，见乔青羽侧了侧脑袋，就提高了音量，“为什么当时你突然对我就，就……”

“喜欢了？”乔青羽接话，目光不离手机屏幕，“因为你很帅啊，全校无敌。”

“不是，你知道我问哪个时候嘛？”

“不知道，无所谓，”乔青羽转头朝他笑，“你有什么时候不帅？”

“喂，我正经问你~”她一调皮，明盛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就是我在班里说我爷爷的事那一次，你有印象不？”

“没印象了。”

“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