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弟子接着道:“不过此地岂是想进就能进的,他徘徊多次,还想强闯,还好被我以此地法阵拦下了。”

“也不知他看上薛言淮什么,听说他二人在仙门大比时,薛言淮便一直缠着他,”另一弟子用奇怪的眼神瞟了一眼薛言淮,道,“也是,他才入门,道心不稳,这薛言淮又长得……也怪不得他。”

“听说了吗,那日仙门大会死的弟子还曾与封祁闹过不愉快,当时不知凶手是谁,现在想来,怕是被他看见薛言淮与这小子龌龊之事,被他灭了口罢……”

这二人话语假意遮掩,实则鄙夷之情毫不收敛,明里暗里皆指向薛言淮不知廉耻,以下作手段令封祁被他吸引。

薛言淮牙齿磨得噌噌作响,却又无可奈何,只将他二人模样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定要他们付出今日侮辱代价。

翌日,薛言淮从稻草上醒来,正看见步入门道的封祁。

照理说来,进入云衔宗戒律堂监牢的弟子多是犯下大过或极为危险之人,封祁没有资格前来的。

可他带来了宗主玉牌,毫无阻拦到了此处,又以玉牌作令,命那两弟子离开,想来是去特意求了宗主,才得允探望与命令资格。

薛言淮自己被看见那副失了尊严模样,只觉浑身难受,耻辱不已,躲进屋内角落,不想与封祁见面。

封祁唤了他几声,薛言淮将脸蛋埋进手臂间,被喊得烦了,才回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好戏吗?”

封祁声线不似平日明朗,多了几分说不上的哑沉:“我想见你。”

那日场景历历在目,薛言淮闷着声音,骂道:“我不想见你,滚开!”

“不要躲我,”封祁道,“我很想你,也知道你那日……身不由己,我会想办法。”

“你还敢提那日之事!”薛言淮虽落到监牢,脾气却从未减弱,知道自己入了绝境,半是破罐子破摔,半是将多日怒气一并施加,骂道,“救我?你若当真有本事,便不会想进来看我都要求着人,也不至于只会嘴上说说,起不到半点作用!”

封祁侧头看了一眼屋门外把守弟子,取来法器,隔绝屋内声音,道:“我不会再让谢霄这样对你。”

光是听到谢霄二字,薛言淮不知不觉便眼眶发酸,胸口痛楚之感再度蔓上,双手紧握成拳,指尖陷入掌肉,声中止不住哽咽:“你再提谢霄一次,你给我滚,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封祁拿他没法,抿了抿唇,道:“你好好休息,再等几日,到时我会带你一齐离去。”

“答应你的事,我也不会忘记,”他道,“我混元之法已小成,再过一段时日,会替你杀了……他。”

薛言淮在理解前一句“一齐离去”,封祁看他撇着脸,道:“我来就是想看你状况如何,既然你还有精神,我就先走了。”

他站起身,薛言淮却想到什么似的,忽而制止道:“等等!”

封祁重新将视线移回牢笼,薛言淮总算愿意抬起脸,道:“混元之法小成,是什么意思?”

封祁表情轻松,认真看着他,道:“你愿意与我好好讲话了?”

“你回答我!”

封祁似乎并不奇怪他的反应如此打,平淡道:“我是杂灵根,混元术成,自然是能习得其他属性术法。”

薛言淮喉结滚动,倒吸一口冷气,追问起昨日听到的另一事:“我之前并不知道,你与承望真人弟子有过节。”

“嗯,这点小事就没与你说,”封祁道,“宗门之人都知晓我与他有过争吵,看来,你确实从不关心我。”

“他做了什么?”

“他恨我在选取弟子参与比试时,将他的兄长打败,拿到了这个资格,”封祁声音毫无起伏,像在述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他用我的身世做玩笑,侮辱我的母亲,并想对我下狠手,以报抢夺资格之仇。”

薛言淮身形一顿,猛然抬眼,声线抖颤:“你杀了他?”

“薛师兄,你变聪明了,”封祁道,“我以为离我最近的你,会更早发现一些。”

薛言淮心跳声如擂鼓般“扑通、扑通”重重击打着他的胸膛耳膜,脑中一片发白,齿关颤抖,带着惊惧看向封祁时,才注意到他那双漆黑阴戾,如沉潭望不见底的双眼。

他与封祁相处太过任性,封祁又次次任着他欺负,这才令薛言淮忘记了,封祁在原书上半部里,就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他挣扎着起身,扑到牢笼面前,直直瞪着封祁,喘息粗重,逼问道:“是不是你,是你杀了他们?一开始欺负你的洒扫弟子,要对你下手的承望真人弟子,还有……才死去的彭卓之!”

封祁淡淡道:“是。”

“为什么?”薛言淮伸出手,猛然抓上他衣物,双目赤红,大声道,“你为什么杀他?”

为什么提前了一年,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封祁道:“他嘴上侮辱你,却私下偷偷画你的身体,且早就看我不顺眼,我杀他,并不只是为了你。”

薛言淮眼中迸出泪花,为什么,他没有早一些想到。

封祁本就是杂灵根心法,虽无人与他一般修习过,可他是最有可能能施展其他属性术法之人。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与封祁有关,前世如此,现世如此,若他能早一些觉察,便能早一步知道是封祁做下的这一切。

为什么偏偏是他?

薛言淮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地痛哭出声。

他一生的苦痛都是因为这些弟子的死亡,他被诬陷被废经脉被逐出师门,执拗不甘,耿耿于怀百余年,疯了一般想去对所有人报复,皆是因为自己经受的百种苦楚,千般痛难。

他希望是江意绪,希望是一个恶人筹谋已久去陷害他,他希望自己经受的所有都全数施还,他希望自己能洗清罪名,他希望自己清清白白,不被世人辱骂,千夫所指。

可如今却在一个这样荒谬的情形下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封祁的一时冲动,与上一世对他的不满,便将罪名随意抛却给了他,让他平白无故承受了所有骂名侮辱,让他失去了一切,从天子骄子沦为浑身经脉碎裂的废人。

他恨了这么久的人,原来早在眼前

薛言淮发疯一般去扯他衣物,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向屋外大声喊道:“你们过来啊,你们没听到吗,他说他才是凶手!”

封祁握住他掌心:“我用了法器,你怎么喊,他们都听不到,”又道,“即使听到了,也只会认为你在故意造谣,我是宗主亲传弟子,名声向来很好。”

薛言淮隔着栅栏,一巴掌重重甩在了封祁脸上,他指尖颤抖,双目赤红:“你去告诉他们,是你杀的,去啊!!!”

“你去啊,你告诉他们啊,为什么要让我当那个被污蔑的人啊?是你杀的,是你杀的他们,你快去告诉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