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江意绪眉眼生的温然,言语真切,恭而有礼,无一丝矫揉造作,又向来明事理,应当少有人能抵挡他的示好。

算了,说便说罢。

他看向封祁,心中想道:“若他临阵倒戈,那便将这狗东西与江意绪一道砍了去,左不过多一个敌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封祁回望他,剑上煞气腾飞,问:“你之后会与我解释吗?”

薛言淮道:“不会,你若要杀我,那便与他一起就是。”

封祁转回头,听见江意绪声色已有些急促,道:“你辛苦这些时日,嘴上说替我查看薛府,借机问萧兄打算,幸好,还是留了心眼,能令你知道的,便也不是什么多重要东西。”

除了知晓萧别话一点能力,封祁确实一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想到薛言淮因此一直嫌恶他,气便更不打一处来。

他没有再给江意绪喘息之机,持巨剑闪身而上,只一霎,便令勉强聚起阻隔的江意绪击飞数十丈,下一式乘胜追击,剑身平劈,是要取他项上头颅而去。

江意绪显然开始认真对待,催动高阶护身法器,他二人酣战,薛言淮平复气息,抬头望去,发现季忱渊已被困入一道无形牢笼中,龙身不停冲撞,龙尾重而急的摆动扇出烈风,心口处插着那柄灵气所化长枪,金色血液淌流在乌色鳞上,因痛楚挣扎不止。

他想去帮季忱渊,却发现二人交战以外之地被设下结界,以他如今修为根本无法硬闯。龙鸣哀恸,嘶叫穿破云层,足以让他体会到这个一贯在他面前表现从容淡然的季忱渊如今痛楚。方圆百里生灵更因血脉压制而吓得四散溃走奔逃,天色黯淡,卷云翻涌,似有风雨将席。

封祁已将对方逼至险境,最后一击落下前,却被召出法器的江意绪逃脱。他也有些发愣,继而第一反应,便是带着歉意地看向薛言淮。

“我、我不知道……”他无措地想要辩解,“我不是要故意留他一命,我没想到,他还有能脱身的法器……”

薛言淮竟一时有些恍惚。

前世患难爱侣,曾经讨伐他生命之人,竟在他随意之举的挑拨与机缘巧合下,成了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敌手。

很快,他问道:“你打得过萧别话吗?”

封祁闷闷道:“也许还不行……”

薛言淮面露不悦,想骂他没用,又懒得再花心思,转回了身,正要再行尝试破开屏障,封祁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但我会尽力。”他说。

封祁带着那把煞气烧腾的巨剑跃上云端,错在萧别话与被禁锢着挣动的龙身之间,缓缓抬剑,刃尖朝向萧别话。

“总像个跳蚤,惹人心烦,”萧别话平静道,“真当我不明白你这些天的小动作吗?”

封祁不再与他多言,灵流从丹田引出,借由经脉调动周身,最后凝汇于剑刃处,用宛若劈开山石之力向萧别话而去。

不出意外,他的攻势并不奏效。

封祁并未在云衔宗学习多久便被赶出宗门,在江湖间流浪数年,学的招式杂乱,不成章法,却凭借一腔蛮力生生逼出气势,剑意如疾风厉雨,目光坚韧,锐不可当。

萧别话掌心微收,道:“你灵根特殊,我看在兴许有用份上想留你,别不知好歹,再来讨不快。”

封祁冷冷发笑,目光森骇。

萧别话却已将手中乌扇抛却半空,道:“这是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收手。”

封祁瞳中剑芒流转,以最快速度瞬闪至他面前,正欲抬剑劈砍,萧别话身形却忽而消失。他有些发慌,急切转头欲寻,只听远处一道破风之声倏然而至,封祁瞳孔有一霎收紧,随即反应过什么似的,缓缓转过了脸

那柄乌扇,不知何时已然化作尖利长刀,自半空而下,从他握剑的右臂处直直劈落,将长剑连同他的手臂,以肉眼无法查看的速度斩断。

“你很厉害,也是我见过潜力最强之人,若再给你时间,兴许真的能成为世上第一也说不定,可惜,今日非要来搅这趟浑水……”

随着长剑从高处坠落的一声巨响,薛言淮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发颤,后退两步,极力要忽略面前那团血肉模糊之物。

封祁十分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再被灵流重重击上胸口,登时口中喷出鲜血,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重重摔落在地。

薛言淮呼吸发急,他没想到萧别话竟这般强大,连封祁这个被上天眷顾之人也败在他手下。季忱渊已然逐渐无法动弹,封祁喘息虚弱。他慌乱地握着剑,对上萧别话带着屑笑的目光。

这回,是真的没有人再能帮他了

萧别话来到庭院,合上手中带血骨扇,缓步向他走来。

薛言淮脸色惨白,脚下似坠千斤重,他想离开,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去半分,一股寒意不知何时侵入他的四肢百骸,比那日被关于凛寒洞禁闭更甚千百倍。

萧别话一步步靠近,一番打斗,与季、封二人狼狈相比,他的衣着依旧一丝不苟,面上也无丝毫不耐。跨过封祁身体时,他的脚腕被封祁用仅剩的左手力气握紧,封祁目中凶戾不减,亦不服输地瞪着这个才令他失了一臂之人。

萧别话微微笑了一声,靴尖毫不留情碾上他手指。

封祁双目睁大,想说什么,却只能从喉中吐出源源不断鲜血,他没有力气了,手指骨头也几乎被踩碎。他憎恶地看着萧别话,移上薛言淮时,却只剩一滴滴止不住的泪与微微孱动的唇。

薛言淮恐惧萧别话,更恐惧他身上那股难以言说之感,他无法动弹,因灵力压迫而不由发抖,只能任着萧别话用与谢霄极为相像的脸,抬起手掌,冷静而带着情色意味地抚弄着他的下巴。

“怎么办,他们好像都打不过我,”萧别话笑道,“现在只剩你了,怕不怕?”

薛言淮撑着嗓子,沙哑而艰难挤出几个字。

“你这个混账,你害我家中之人,你不得好死……”

萧别话不以为意,顺着下颌摸上贴在颊侧的碎发,将他们拨至耳后,欣赏这张带着惧意,倔强而清润的脸

继而,是一道轻声言语。

“他喜爱的东西,我果然也会感兴趣。”

薛言淮还未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萧别话已然捏上他颊肉把玩,指腹恶劣压在下唇擦动:“若早将东西给我,你家人便不用受这些苦了。”

萧别话另一只手已然摸到他储物戒指,那处被季忱渊下过隔阻屏障,玉坠也确确实实就在此处。

他眼睁睁地看着戒指要被取下,心中哀切绝望,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也便是千钧一发之际,薛言淮忽而心神一动,感知到了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极为澎湃恢弘的灵力,在连萧别话也无法反应过来之时,结结实实地击在他胸口。

乱风骤起,一道金色剑意以雷动之势袭来,萧别话眉头微紧,躲闪不及,被逼得后退数步。他舔了舔唇,眯起眼睛,不满地看向随后而至,拦在他与薛言淮中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