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1)

她手腕纤细,这样的力道攥一会儿就足以让她觉得疼。想到这里,他手不由得松了一分,向上钳制住她的手臂,将她紧紧地箍在了自己怀里。来之前准备好的打算此时全部作废,他放低了声音,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格外诚恳,祈求一般,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宁宁,我们回家好吗?”

“你能保证不再关着我吗?谈策,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她想咬牙,可是口腔里都是她咬破唇以后留下的血腥味道。她疲惫地仰了仰头,几乎用尽全力去推开他,一双手已经掰到了通红,“瞒着我,关着我,我是你的妻子还是你养的一只狗?”

这样的比喻让他的动作瞬时停住,他看着面前用力挣脱他的人,冷峻的神情在这一刻多了一分疑惑。他抬手松了松自己西装的领口,急促地舒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声音已经冷了许多:“宁奚,谁教你用这些词比喻自己?”

“沈云青?”他声音瞬间阴冷到极点,“是她?”

“和青姐无关,也和任何人无关,”宁奚屏住呼吸,忍住从后脑涌来的剧痛,“你瞒着我,关着我的这些天,让我知道可能今后出现任何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都会这样做。所以今天,我不会跟你回去。”

她背对着教堂,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钟声似乎响了一下,她在几乎让她想要呕吐的疼痛中站直了身体,抬头看着眼前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男人。谈策看着自己手中她被捏到泛红的手腕,微微叹了一口气,微红的眼睛看向她的脸庞,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宁宁……我们回家好不好?”

宁奚闭紧了眼睛,不再去看他的脸,逼着自己转过了身:“我要回外婆家看看,顺便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把没有想通的事情整理清楚。”

是啊,回外婆家她和贺池在外婆家度过了十几个寒假和暑假。大概只要一回到那个地方,她就会想起两个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甚至不用从任何人口中得知,或许只要翻一翻过去的东西,看一看两个人一起看过的景色就会记起来。

她会知道他在她同学聚会上做的所有手脚,连带着想起他所有卑劣的行径。她或许不会在和他说一句话,就像这三年里,无论他怎样祈求她都不肯睁开眼睛和他说一个字一样。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咳了一声,潮水一样蔓延的痛楚从心脏扩大至整个胸膛,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绝望的想象让他疼得快要直不起腰,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转过去的身体,回头看向自己的车。不远处的李峤沉默地叹了一口气,将小橘子抱到了车下。快要四岁的孩子,走路已经很是平稳,她看着百米远的父母,高兴地迈着小步子向前方跑去,抓住了谈策垂下来握住她的手。

“橘子,看到妈妈了吗?”他的声音很轻,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庞,“去求妈妈回家。”

宁奚脚步停住,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立刻冻住了,她艰难地转过身,看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儿。她手掌发麻,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地颤着,已经微红的眼睛看向谈策,声音都在跟着发抖:“谈策,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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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走后

从山前国道驶回丰林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宁奚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熟睡的小橘子,轻轻地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小橘子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将怀中的女儿抱紧了,转过头看向车窗。

车子正好驶进隧道,灯光蓦然一灭,她从车窗上看到身旁人正凝视着她,漠然地低下头贴近了女儿的脸。谈策收回目光,将一旁的毯子拿过来,小心地盖到她和小橘子身上,似乎想说什么,等了足有十几秒,才重新看向她的侧脸。

“宁宁,我知道现在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混蛋,”他声音低沉,像是害怕从她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一样,目光都不敢完全落到她脸上,“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但小橘子可以。”

在被宁奚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和盘托出,然后开口乞求她:“宁宁,能不能为我留下来?”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宁奚如果知道了所有,她兴许会为贺池留下来,会为小橘子留下来,但不会为他留下来。毕竟如果没有他的干涉,贺池不会离开她,也不会死在谈叶山的枪下,而是和她长长久久。有时仅仅是想象她的恨意,就足以让他难以呼吸。

宁奚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抱着女儿,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身体。她看着女儿白嫩的脸,将她换了一个姿势抱得更亲密了一些。小橘子的眉眼其实更像谈策一些,在安静的时候尤其显得像他。说话做事的方式也像,她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最喜欢说话的年龄,却不喜欢解释自己做某件事的动机,总要宁奚问两遍才会说出来。

谈策没得到她的回答,紧缩的掌心不禁觉出几分刺痛。他沉默了片刻,伸手去抱她怀中的女儿,声音又哑了几分:“宁宁,手会麻的,我来抱一会儿。”

宁奚的神情戒备了一分,她抬眼看向他,抱住女儿的手动也未动。在短暂的停顿以后,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一些,侧身看向车窗外的景色:“不用。”

谈策伸出去的手掌落了空,他看着她侧过去的身体,垂下来的手将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整理平整,眉不禁皱了起来:“宁宁,这也是我的女儿。”

宁奚原本已经不打算再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再度转过头看他。她抱着女儿的手有些微颤,但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是吗,做爸爸的会拿自己的女儿威胁别人,我原先以为没有这样的事情。”

谈策声音一时停住,他看着宁奚抱紧女儿的样子,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语气顿了顿,过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她:“宁宁,你知道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是觉得……你会为了小橘子留下。”

“我已经和阿婆那边说好了,她年纪也大了,外婆去世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会带着小橘子一起去看看她,”宁奚轻轻拍着怀中的女儿,没有抬头看他,“你想跟着,随你。谈策,你也知道我现在对你无话可说。”

“我昨晚逃出来的时候在想,我们之间总是有这种我逃你追的戏码真的无聊透顶,所以以后我去哪里你都准备跟着的话,随便你,”宁奚声音微微一停,像是自嘲般笑了笑,“即使我和你说过那么多次,我最讨厌的就是没有自由,你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监视我,囚禁我的事情。以前我还想改变你的想法,不过今天我想明白了。”

“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关着我,还是跟着我,”宁奚抬头看他,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神情也没有丝毫的波动,看向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座没有感情的木雕,“都随便你。”

谈策压在她身旁的手轻轻动了动,他抬头看向她的眼睛,一夜未合的眼睛满是血丝。胸腔内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难以再开口,他低头闷喘了一口气,觉得眼前的视线已经不甚清晰手指抓紧裹着女儿的毯子一角,声音低了下去:“你要带孩子一起走?”

宁奚没有回答他的话,车内的空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中。

谈策看向不远处的群山,特殊的气候让山前公路旁边的谷中笼罩了大片的云雾,他转过头看她,声音听起来无比的艰涩:“宁奚,我把小橘子从出生带到她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在你醒不过来的日子里,只有听着小橘子喊妈妈的时候我才能察觉原来你还在我身边。你现在想带她走?”

宁奚心口一痛,眩晕感让她都无法抬头去看他的脸:“你今天做的事情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吗?”

“宁奚,你打定主意要走,我能用什么留下你?”他手指一颤,极力克制住要去碰她的手,低下头去,以免被她看到微红的眼睛。

“除了小橘子能让你留下,还有什么,”谈策被胸口涌上的闷痛激的几乎无法呼吸,他松了松西装的领口,抓住女儿毯子的手微微一松,“你要带小橘子回外婆家,好我来安排,李峤会在周围负责你们的安全。”

“你也不要再去找青姐的麻烦了,是我问她要的照片。照片那里被裁掉的人是贺池吧,你给我的那张照片处理得不错,要不是我潜意识里觉得我身旁好像有一个人,不然真的要被你骗过去了,”宁奚声音一顿,从包里拿出那个装着照片的信封,“还有被你处理的签名,我那些同学聚会以后怎么也联系不上的同学,老师……谈策,为了不让我记起来,你真是煞费苦心。”

谈策看着她从信封中拿出那张照片,抵在她身前的手掌不由得攥紧。耳边的幻听此刻再度出现,他侧身闭上眼睛,手指死死地扼住自己发麻的左手,直到掌心的伤疤开始泛红,他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听着她的声音。

“我隐约能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人。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会慢慢记起来,”她看着照片上自己的脸,淡淡笑了笑,“你能把他的痕迹抹掉,但是记忆却没办法抹掉。这几年你瞒了我那么多事情,只有这件事……你瞒不了我。”

谈策睁开眼睛,胸口的疼痛让他没办法马上发出声音,他缓了几秒,终于抬起头去看她的脸。其实他想问,难道贺池在她心目中就这样重要,重要到即使忘记也要重新再记起来,重要到不惜离开他。可是他知道答案,这样问并没有意义。

“你定好时间,送你和小橘子回外婆家。听说你阿婆喜欢玉石,我会挑几块成色好的带过去,”他神情如常,隐在黑暗中的手指隔着衬衣揉捏着手臂上未完全愈合的新鲜伤口,“你待够了可以给我电话,我去接你和小橘子。”

说到这里,他声音停了停,看向她的眼睛。

“我的电话……你不用拉黑,我不会随便打过去,”他又伸手碰了碰女儿的小脚,声音哑了哑,“我道歉……宁宁。如果你觉得查清楚,然后记起贺池的事情对你来说好受一些,那我以后不会再阻拦。”

“但是无论你记起了什么,都必须回家,实际上你也逃不掉的,”他目光沉了沉,喉咙像是有无数把钝刀在割,从中发出一声极低的苦笑,“即使记起来以后,你不想再见到我也无所谓,我可以去见你。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就是能让我每天见到你。”

反正之前的很多年都是这样的,所以哪怕今后的无数年也是这样都没关系,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再阻拦她查下去,他怕有一天宁奚真的会消失,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消失。细算算,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如果我不想再见你呢,谈策?”她咳了一声,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