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好出路。真的是好出路吗。如果是好出路,怎么优秀的你会招惹母亲羞愧的眼泪,怎么会换来不能言说的财富和地位。你搅动着逐渐冷却的醪糟,彻底没了胃口。

你不愿再想。

其实跟了董北山的这几年你没想过要怎么面对父母,近乡情怯。你们三个人都是被埋在金枷玉锁下的可怜虫。好在父母见到你的惊喜远远大于微妙,母亲做了一桌团圆饭,父亲在寒风里又点了一次鞭炮。他们是真心盼着你回来。看到你穿戴华丽,又收了你带给他们的礼物,知道你日子过得比从前要好很多。可是这种微妙的幸福总是要被打破的。而且一旦在纸糊的窗户上发现一个破口,那么第二个破口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许锐给你发来微信的时候你还在床上窝着。父母在这个三室一厅的家里留了一个你的房间。摆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东西,照片,手工,奖状,故事书之类的。你伸出一只手点开微信,页面上有两栏未读,一个是董北山的,问你起没起床,中午吃什么。另一个是许锐的。

你先回了董北山,撒娇说刚醒。又点开许锐的消息,他先是给你拜年。随后过了几小时又按耐不住地问你醒了吗,他有事情找你。

本来你是不愿意再与他多说的。但他似乎看起来很急,又问了一句:你看年级群了吗?你和许锐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他是学生会主席,所以也在你们年级的群里。

你说没有,什么事情。许锐好像很难以启齿,半晌说,有网友截了你在春晚做观众的图发在了网上,咱们学校有同学看到了帖子,昨晚转到群里问是不是你,你没回。

你沉默。他又说:“我认得出来你旁边的男人,但是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挺好的,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你轻轻笑。

许锐自上次操场被按住以后,回去就查了董北山的消息。他父母皆是沈阳中级法院的审判长,他很轻易就掌握了隐藏在董北山光鲜亮丽只手遮天的国企老总面目之下的,弄权夺利的诸多行径,和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善仁集团的种种劣行,又在同处公检法系统的亲戚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传闻。这样一个劣迹斑斑,应该被查处的一个并不清白,手腕强硬的涉黑份子,而你陈妤现在成为了他的情妇。

你是他高中时喜欢的女生,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当初的喜欢已经散去,可是他亦不能,或者不忍看着好好的一个人走上这条路。许锐知道你的父母是老师,你自己也曾经说过,以后愿意做个老师。那样纯稚天真的你变成了今天这样。许锐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想要搭救你的心是坚定而焦急的。

许锐无奈的声音传来:“小鱼,你没必要跟我这么说话的…我真的,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一说。你这样子不辛苦吗。”

你仍然很倔强:“怎么了?我上春晚去看看难道犯法?”

他打断你:“你知道连你的大学同学都在议论吗?议论你明明健康却不来上学,议论你一个普通学生怎么忽然就出现在这里,议论你身边…”

许锐停了停,似乎不忍刺你太痛,他的话很隐忍,很低微,很为你着想:“哪怕…你是真的找了一个很有钱的人,我都觉得你可能是有你的道理,我不应该多嘴。可是陈妤,你知道吗,他是做什么的,他是什么人。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我怕你有危险。”

你鼻头倏忽一酸。好像多少年前,那样诚挚的穿着校服的少年,在晚自习后的校门口塞给你一盒香蕉口味的牛奶,对你说:我一听见你们班有人跟外校生约架我就来了,我怕你有危险嘛。

世道在变,好像不变的只有少年时曾经微笑以对的记忆。

他那样真心的为你忧愁,好像一道浅浅的滤网拦在你与鼓噪的流言蜚语之间。

你最终还是看了帖子,那些猜测和恶意真正的撞进你眼睛里。还有许锐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发给你的群聊记录,在没有你的群里,所谓的“知情人”掀了你的老底,述说着你的身份,扒着你傍上的金主。这些八卦对他们而言很快就会过去,这些声音甚至要不了春节七天就会消逝。可对于你,它们永远清晰,不会消弭。

大年初五迎财神,家家户户放起鞭炮。董北山早上吃了几个酒店送的饺子,又给你发微信,问你今天做什么。你说,今天初中同学聚会,离得不远,就在家门口的饭店。董北山说好,记得不许喝酒啊。

你答应了下来。

空姐走过来提示你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你关机,将降噪耳机和眼罩拿出来。你马上就要上升到万里云层之间,你陷入黑暗。机舱温柔的提示音报备着你此行的终点:中国香港。

说来可笑,这个香港通行证,还是他说要带你去香港玩办的。没想到许诺的香港之行变成泡影,你第一次用上这份证件竟然是为了逃离。

你未曾注意,刚刚在机场擦肩而过的陌生男人,是半年前和你在北京的酒局有着尴尬误会的邓斐。与你把这段误会抛之脑后不同,而他记住了你那羞赧别致的美和怯懦娇柔的模样,此时来机场送机的邓斐更意外于你怎么身边陪着不是董北山的年轻男子,提着行李匆忙准备值机。

他邓斐当然是乐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专门趁你过了安检,拍了一张影影绰绰你和年轻男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给微信列表里的善仁/董北山发过去。

静观其变。

第052章 | 0052 第四卷《不知苦》(一)夜奔

微信没有已读标志可算苦了老奸巨猾的邓大老板,他给董北山发了那张照片之后,没想到董北山沉得住气,一点反应都没有,邓斐要不是还架着大老板的台面,早就按耐不住发消息贱兮兮追问,诶北山啊,你看到了吗,你小情儿跟着别人跑了。

董北山没动静,想看热闹没得逞的邓斐只好为难起自己的小情人来。他把在被窝冬眠的吕妙喊起来,吕妙意识还迷迷糊糊呢,就听见邓斐问,你说你在什么时候才会背着我跟别人走了?

吕妙生在南国,第一次来东北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脑子都快冻宕机了,把邓斐故意设置的送命题听成了要走要回家,自然是正中下怀,“走吗?现在就走吗?可以回去了吗?”

邓斐拧了下还打瞌睡的吕妙的小耳朵,说,“想得美,继续陪我在这里待着。”被人从睡梦中喊醒并且回家的美梦破碎的吕妙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又钻回被子里。

颐和园安缦里,董北山缓缓抽着完了一根雪茄,才把纷乱的思绪整理好,他拿出了另一个手机,原来那个已经被水晶烟灰缸硬生生砸碎了屏幕,拨通了傅煜然的电话。

“这个叫板栗,这个地瓜。”此时在长春的家里,李缦指了指傅煜然给自己抱来的两只布偶小猫说。

“你不是说给陈妤留一个吗,这就都起上名了?”傅煜然没什么意见,本来就是为了哄李缦开心的,她高兴最重要。

“嗯...太可爱了嘛,再说小妤不一定喜欢布偶猫,大哥也不一定让养,老公我们两只都养吧,好不好。”李缦给自己找两个理由,甩着一根羽毛逗猫棒钩得两只小猫伸手去抓,傅煜然一边看猫一边捏着自己老婆的小耳朵。李缦的耳朵白白的,近乎蝉翼般透明,他修长的手指从李缦的耳朵外缘刮过,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老婆怕痒似的歪着脑袋蹭蹭他的手,比满月的布偶猫更可爱。

“嗯..我接个电话,大哥的。”傅煜然刚接了电话李缦就凑过来,“大哥,楠哥抱了两只小猫给我,我本来说要给你家小妤一个,但是都太可爱了,我舍不得,你不要告诉小妤哈哈哈哈,别让她知道我那么小气。”

李缦活泼的语气无意中刺伤了董北山像坏屏手机一样碎裂的心,他稳稳神,说,“不会,我不告诉她,她……去香港了,一会儿我也得过去...这几天都玩儿疯了,我的电话都不接,”董北山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行了,你也别找她了,让她玩儿够再说。嗯,我和你楠哥说会儿,交代点事情。”

李缦识趣避开,抱走了装着两只刚满两个月大的布偶猫。傅煜然一个人在书房一待就是一个小时,出来时李缦已经让阿姨张罗了一个简易猫窝,又把食料猫砂一一安排好,把两只小猫放窝里养起来了。

董北山三言两语跟傅煜然交代了你的事情,然后说,自己让人订了后天去香港的机票。

傅煜然是不同意这样做的。

如今是二月底,董北山要留京述职。诚然,傅煜然也能把善仁的事宜说得头头是道,可如今两会在即,进京的路上盘查重重,他从吉林出来,官面上有不少眼睛盯着,万一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也够喝一壶的。新年初始关系着善仁上百人的生计,傅煜然并不赞同董北山冒险。

“哥,我进京可以,但你得给我一句准话,你这次去香港的意思到底是怎么着。”傅煜然想要搞清楚。从他的视角来看,陈妤跟了大哥三年,这个时长已经不短。现在陈妤跟人跑了,如果董哥觉得丢了面子,要把人处置了也不用亲自跟过去。要是不舍得的话……

“我就过去看一眼,要是那小子还行,她自己也高兴,就随她。”董北山又想来根雪茄了,可打火机按了好几下,坏脾气的火苗烧得大拇指灼痛,都没有完全点燃雪茄尾,他低声骂了句操他妈的,干脆放弃,一根价格不菲的高希霸世纪六号就此被揉烂。

“你别说,对外面就说我过去看看生意。嗯,粤港澳都走走,处理点事情。”

傅煜然再不赞同也没有办法,他一贯是遵从大于反对的。傅煜然叹了口气,妥协于董北山近乎滑稽的荒唐行径。

“好吧,大哥,那我收拾东西。邓斐不是在...”傅煜然顿了顿,“在东北吗?我联系他,明天去沈阳,过两天跟七宝的人一起进京。”

此时卧美人膝的邓斐还想不到自己兜了一圈,给自己揽了个麻烦。

挂了傅煜然的电话,董北山站起身,一夜没睡的疲倦加上雪茄的高浓度尼古丁让他有点飘飘然的上头,甚至站不稳,他扶了下茶几。决定没什么胃口也要勉强吃些东西,懒得见人或者叫房间服务,他从套房里的mini冰箱里翻找出来了一罐娃哈哈八宝粥。

也顾不上什么,董北山拿了出来准备充饥,但撕拉圆盖的时候,慌神的他被锋利的金属圆边割破,鲜血不断从他的大拇指指腹流出。可这样的痛感下,董北山依旧心不在焉,他在裤腿上擦了擦血迹,思考着该如何处置你,又如何处置许锐这个小子。

他已经着人去挖许锐的家底亲戚,那年在操场因着你的哀求,他只是吓唬了许锐,并没把人怎么着。但这一次,竟然敢拐着人跑,真的是抛家舍业,不知死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