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肚子欢喜无人分享,只能冲过?去抱住了?它,狠狠在它的狗头?上亲了?两口,又高兴得捧着它的狗脸来回搓:“追风啊追风,我们要挣金子啦!而且等作坊运转起来,咱们不是躺着都能挣钱啦?到时候阿姊每日给你买两根大?骨头?,咱啃一根扔一根,就是这般阔绰!”
追风被揉搓得汪汪直叫。
幸好?济哥儿和有余很快便回来了?,他们大?包小裹推开后?院的门,雷霆背上还背了?两包油纸包住的猪蹄,它竟一路闻着生肉味,十?分稳重地驮着回来了?。
若是换作追风,那猪蹄只怕半路就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沈渺接过?肉来,见济哥儿满头?热汗,便赶他和有余去洗把脸,等二人脸湿漉漉地回来,又眉眼止不住喜气地与他们道:“我先去把这锅肉卤了?,一会儿咱们关了?铺子,去周掌柜的书?局买些你开学要用的文房用具,昨日姚博士来吃汤饼便说了?,你们这些经了?童子试的,下月月初便要开学了?,趁如今空闲些,便先将铺盖被褥、文房四宝都买齐吧。”
沈济奇怪道:“阿姊怎么这般高兴?”
沈渺得意地挑挑眉:“阿姊刚接了?个大?生意,过?几日要去辟雍书?院的冯博士家做席面?,能挣这个数。”她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在济哥儿面?前晃了?晃。
沈济惊喜道:“十?贯?”
“狭隘了?吧,再猜,往大?了?猜。”沈渺喜滋滋。
“二十?贯?”沈济有点?儿不敢往上猜了?。
“是十?两。”沈渺搂住他的膀子,悄悄在他耳边说,“金。”
沈济瞪圆了?眼,甚至都不敢吐出?那个字,嘴唇动了?动,只冒出?来一口气:“金?”
“金。”沈渺愈发沉醉,她这辈子都还未见过?金子长啥样呢!上辈子她也?最喜欢金了?,但她不买首饰,而是每年到银行里买些金块,再把家里的保险柜塞得满满的,每年坐在那数一数,她便会觉着好?生幸福。
沈济也?被震得身子摇晃了?一下。
“好?了?,咱们偷着乐就成了?,万不要说出?去啊。”沈渺把手往嘴上一捏,“你去叫湘姐儿起来了?,给她洗洗脸,换身衣裳,阿姊再做一锅爊肉,咱们便出?发。”
卤汤现成有,便只要将这些肉剁开洗净焯水后?放进去便成了?。刚将肉下锅,正要去搬门板关门,忽然跑进来个眼熟的小厢军,一进门便急切地嚷道:“沈娘子,你这时辰便要关门了?吗?幸好?我来得巧,快,包二十?份速食汤饼来。”
沈渺认得他,起先便是他领着厢军教头?一大?帮人进来吃方?便面?,还吓了?她一跳的。后?来他也?常来吃面?,不过?后?来有空闲慢慢坐着吃,便都点?的是羊肉面?,唯独忙碌时才会包几份方?便面?回去吃。
“好?嘞,就来,怎么今儿要这么多?”沈渺随口寒暄,进去飞快地包好?,用麻绳捆成一串出?来,递给他,“这些日子也?许久没见军爷们来光顾了?,可是有什么大?事?儿忙得紧?”
“快别提了?,秦州正平西羌之乱,便生了?些流民,有些都流窜到蔡州城外了?。教头?谨慎,怕届时有不法之徒混进城来,生出?乱子便不好?了?。因此如今日日都派人四下巡守,夜里也?不让归家,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小厢军打着哈欠,显然这段日子缺觉得厉害,又眨眨眼笑道,“值夜时肚子饿,又不想啃饼子,还是沈娘子这儿的汤饼好?,热乎乎吃下去人也?精神了?。”
沈渺担忧道:“秦州的乱子那么大?吗?”
“听?闻郗老将军已?经收复那些贼t?子抢去的两个县了?,想来有惊无险,很快便能平息了?。”小厢军摆摆手,“不必慌乱,流民是进不来汴京城的。咱们守了?几日,也?只抓住几个浑水摸鱼的蟊贼。”
沈渺面?上不显,送走那厢军后?却还是决定一会儿推自家小摊车出?门,多囤些不易坏的粮食得好?。省得粮价大?幅上涨,她的汤饼铺子也?无以为继。
正琢磨,湘姐儿打着哈欠走进灶房里,揉着眼说:“阿姊,我不去书?局了?,我要去找狗儿玩。”
她还惦记着狗儿昨天挨了?打骂,哭得那样惨,今儿便想瞧瞧他如何了?。
沈渺想了?想:“成,那你和有余在家吧,雷霆也?留下来,阿姊买了?东西就回来。你和狗儿玩够了?,若是阿姊还没回来,便去顾婶娘家里等,阿姊会去与顾婶娘说一声,叫她帮着看顾你。你与狗儿即便要玩也?在巷子里玩,可不许跑到街上,知道么?”
湘姐儿脆生生道:“知道啦,我不会乱跑的。”
说完她便拉着有余往李家的后?院门跑。李婶娘午睡还没醒,李家静悄悄的。沈渺探出?头?去看,只见湘姐儿在李家门口学狗叫,没一会儿李狗儿便顶着个肿眼泡探出?了?脑袋,两人在门边说了?两句悄悄话,他便蹑手蹑脚地溜出?来了?,两人拉着有余一溜烟跑到水房背后?的排水渠里躲着说话去了?。
这几日没下雨,排水渠弯弯曲曲,还是干涸的,巷子里的孩子都喜欢钻进去玩捉迷藏。
沈渺又去顾家说了?声,顾婶娘便搬着板凳到门口来,一边摘菜一边远远看着,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在这儿坐着,他们怎么也?出?不去巷子的。”
于是沈渺很快收拾好?,把铺子关上,小摊车上的大?伞与底下的碳炉都取下来,便与济哥儿一块推着走了?。虽说内城里有不少近一些的书?局,但沈渺宁愿绕远路去周掌柜那儿买,一是照顾周掌柜生意;二是他的书?局离辟雍书?院近些,不少书?院的学子与他往来,他知晓不少书?院里的事?儿,沈渺正好?能为济哥儿打听?打听?;三是方?便面?作坊与做席面?这两桩生意都是意外之喜,今儿谈妥了?她心情激荡高兴,可是财不露白?,她没法逮着人说,便很想出?来走一走,将这份喜悦交给外头?的微风与阳光去平息。
等走到兰心书?局,沈渺基本也?恢复了?平静,撩开书?局门口半卷的苇帘时,她心里也?有些自嘲地想,她终究还是个为己悲也?为己喜的俗人,不过?当个俗人也?挺好?,她拥有的这些满是铜臭的庸俗回忆,能令她内心丰盈且快乐着。
甩掉那些胡思乱想,她进门时扬着声音,一边唤着:“周掌柜。”一边进去了?。
一进去,她对上好?几双眼睛,这才发现往日冷清的书?局里难得的热闹,里头?或坐或站,在柜台前围了?好?几个宽袍大?袖的学子。
她的声音落下,便引得他们都回过?头?来瞧。其中一个娃娃脸的学子,立刻惊喜大?叫:“沈娘子!”
“沈娘子也?来买书??这段日子我被我阿爹关在家里,都没去铺子里吃汤饼,真是饿得都瘦了?!”他扔下手里的书?,自顾自地开始唠叨个没完,还激动地想挤过?同窗上前来与沈渺攀谈,却又被身边的尚岸眼疾手快地拽了?回去,于是扭头?又不满地对友人嚷嚷道,“尚兄你拽我作甚,你不知,我被我爹关在家中,写了?三篇颂汤饼的文章,颂的便是沈记的汤饼!你撒开,你理会不了?,沈娘子是我等饕客的知音,是暗夜之明灯,更是孤舟之港湾……”
“宁大?,快别念你那些酸溜溜的文了?……”尚岸听?得直打哆嗦。
“……”沈渺也?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想起来了?,此人先前想买蛋黄酥给她拒过?一回,后?来方?便面?风靡之时,他串联了?好?些国子监内舍生与辟雍书?院的学子漏夜翻墙出?来吃方?便面?,结果还被姚博士撞个正着,后?来便好?些日子没瞧见他了?。
看来是逃学吃面?之事?东窗事?发,被家里关了?禁闭,今日才得以解禁吧。
沈济将家里的车在门口支好?后?,便也?钻进了?铺子里。他默默地站到沈渺身后?,眼神有些警惕地瞄了?那激动得奇奇怪怪的“宁大?”一眼。
这时,周掌柜掀开后?堂的帘子走出?来,一边侧身与身后?高高瘦瘦的人说着什么,一边迈过?门槛:“谢家九哥儿,你回书?院读书?要沙土作甚?我倒是有些河沙,原是用来养鳖的,便均给你一盆吧!”
说着二人回过?头?来,见到沈渺具是一愣,之后?异口同声问道:“沈娘子怎来了??”
沈渺先跟周掌柜见了?礼,再抬起头?来,才发现周掌柜身后?的是谢祁。
谢祁那腿终于好?全?了?,先前虽早已?拆了?木板,但走起路来还有些疼,如今算是走路跑跳都没问题了?,家里便催他回书?院读书?,他今儿也?是来兰心书?局买些笔墨,顺带再添补些其他用具,便要回书?院去的。
沈渺见了?谢祁总是没理由?不高兴的,她上前轻轻一福:“昨日刚在夜市遇见九哥儿了?,今儿又在这里遇见了?。对了?,还没告诉九哥儿呢,济哥儿考上了?!考了?第六呢!”
她顺带将济哥儿拉上前来,仰起脸,发自肺腑地感激道,“当初若无九哥儿出?言提点?,又借了?济哥儿书?册,他想来考学不能这般顺利,日后?济哥儿在辟雍书?院,也?托九哥儿得空看顾一二了?。”
“不必总言谢了?,我的书?只是锦上添花,这一切都是济哥儿苦心读书?才得来的,当谢他自个才是。”谢祁没有居功,反倒笑着摇摇头?,又转过?头?对沈济道,“恭喜,日后?我们虽不在同一个学舍,也?算半个同窗了?,回头?你入了?学,我领你四下逛一逛。”
“多谢九哥儿。”沈济有些脸红了?。
尚岸忍不住瞥了?格外温和的谢祁一眼,心想,谢九何时对旁人这般热络了??还借书??还逛一逛?
宁奕却又凑上前来,垫脚勾住谢祁的膀子,小声而神秘地对沈渺姐弟二人道:“你们不知道吧?谢九可是我们书?院里所有讲学博士的心肝宝贝,他当年考童子试是头?名考入的,之后?在辟雍书?院,甭管什么考试,他亦从未做过?第二的位置。他读的书?、做的书?批旁人不知,惟有我最是知晓,那写得极为鞭辟入里,又贴切精辟。嘿嘿,我每次旬考、季考、岁考总借谢九的书?看,临时读一读,之后?便每回都能取中,不至于被踢出?甲舍。你家兄弟啊,当初能借到他的书?,也?算是捡到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