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娘为此还不满地嘟囔了好几句。但沈渺也交了一百文夯地的钱, 出力的又不是?她家的男人?李挑子,因此便也只能是?暗自嘟囔了。

只可怜李狗儿与?湘姐儿两人?偷摸着在自家门口的泥地水洼里养了两只尾巴还未完全褪去的蛤鱼这?东西便是?还未变成大?蛙,又已长出了四条腿儿的蝌蚪。

听闻是?湘姐儿跟着阿姊去井边抬水时费了老大?劲抓回?来?的。

谁知一转眼,这?俩蛤鱼便被顾二?哥夯在地上?的石块压成了饼,害得湘姐儿捡起那蛙饼,用?小胖手捧着回?来?,站在院子里扬起脖子便开始嚎啕大?哭。

沈济背着她哄了有小半个时辰,最后实在背不动?了,憋红了脸把妹妹放下。结果一看,她还是?捏着那脏兮兮的蛙饼哭呢,这?蛙饼她看一眼便掉一滴泪,最后,沈济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忽然灵机一动?,建议道:“湘姐儿,不行你把这?东西喂鸡-呐?也算死得其所了。”

湘姐儿抬起哭得发红的眼,震惊地看着他,跟着便再仰起头?,哭得更大?声了 。

沈济不知所措。

他真是?不明白,先前湘姐儿不也抓蚂蚱喂鸡么?在他心里这?蛤鱼与?蚯蚓蚂蚱也没什么不同,真不懂湘姐儿这?回?怎么这?么能哭。

之后还是?阿姊走出来?,俯下身小声对他耳语:“济哥儿你不懂,她昨个和李狗儿蹲在水坑边给这?蛤鱼喂了两只蚊子了,因此啊,这?蛤鱼与?咱家的小鸡崽子一样,都被她养过了,在她心里便大?大?不一样了。”

沈济实在听得懵头?懵脑的,被她喂过了,难道便不是?蛤鱼了?不还是?一只丑兮兮的蛤鱼么?

最后,是?沈渺用?俩蛙型“鲷鱼烧”才烘好的。

这?两日因连绵阴雨没去桥市上?摆摊儿,提前泡发的红豆便多得用?不完了,沈渺不得不变着法儿地消耗红豆,于是?t?这?两日沈家过上?了顿顿吃红豆的日子。

但在沈济和湘姐儿心里,哪怕顿顿吃红豆,这?一日三餐也十分值得期待。

因为阿姊能将?红豆做出花来?。

今儿早起吃的便是?一碗熬得浓浓的红豆沙小圆子羹。三人?人?手捧一碗热乎乎、糯叽叽的红豆圆子坐在门边看雨。阿姊还在里头?加了一点儿从顾家买回?来?的甜酒酿。于是?喝起来?顺滑沙感的红豆配上?一丝清甜的米酒香,吃起来?口口暴沙不说,糯米圆子也软糯弹牙、自带米香,吃完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

午食便是?吃得那为了哄湘姐儿才做的“鲷鱼烧”。

沈渺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用?手在饼铛上?空试了试温度,心想?:“人?家鲷鱼烧正经?应当做成鱼型的,但是?嘛……事?急从权,今儿她便试试做个蛙型。”

她没有模具,定制一个也费时费钱,于是?便用?鸡蛋与?麦粉搅合成了糊糊状,用?大?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在饼铛上?画出了一个潦草的青蛙轮廓。

用?面糊画青蛙时,锅子要?热、手要?又快又稳,不然一个手抖把一勺面糊都浇下去了,那便只得重来?了。沈渺起头?做废了一个,干脆煎熟自个吃了,之后便勉强找到了手感。

她画好以后还微微等了会儿,待这?面糊的轮廓微微凝固、变得金黄,还冒出细微的泡,她便能将?剩下的面糊填满中间的镂空。

顺手抽掉两根柴火,当中的面糊也开始起泡,沈渺在面饼中间抹上厚厚一层红豆沙,再舀一勺面糊,将?这?红豆沙封住,用?锅铲翻面,再煎到两面的面糊都变得微微焦黄,便可以盛出来?了。

以这?种做法做出来?,味儿其实和用模具做出来的差不离,趁热吃一样能拉丝。

只是不如模具压出来好看。沈渺自我安慰,卖相虽一般,但还是?很香的。

沈渺举着和湘姐儿的脸一般大?的蛙型鲷鱼烧去哄她。没成想?,湘姐儿含着两泡泪瞧了半晌,没认出来?是?什么。她哭得久了,还有些一抽一抽地停不住,却还是?很疑惑地问道:“阿姊,你做得这?是?只也被压扁了的大?耗子么?”

沈渺噎住:“……是?蛙。”

这?答案令湘姐儿不得不接过来?认真端详,最后似乎被这?“丑蛙烧”丑得发笑,总算破涕而笑。

歪打正着,沈渺见她捧着丑蛙烧直笑,自个便也笑了。

午食吃完,沈渺便接着准备做红豆排包,谢家的车夫周大?昨日与?她提前约好了出发的时辰,她不想?叫旁人?等候,而且雨天气温低了些,便将?揉面醒面的时候都提早了。

因雨下不停,这?两日便一直是?谢家的车来?接送,才解了沈渺的困境。

这?让沈渺很是?心生感激,她是?拿钱做事?,谢家额外派车便是?他们?家的厚道了。

那日,谢家的车夫从车上?跳下来?,与?沈渺叉手见礼后便道,是?他们?家九哥儿见雨势太大?,便嘱咐了一定来?接。还说做法事?是?祈愿积福的,不能叫旁人?为此跟着受累。

听得沈渺心里妥帖,又没有太大?负担。

车夫周大?是?个圆脸,三十出头?,长得便很和气。说明了来?意后,还从车里取下一副大?人?的、两副孩子身量大?小的蓑衣:“沈娘子穿这?副吧,这?都是?砚书嘱咐要?拿来?的。这?大?的是?家里十一娘穿过的,只穿过一回?,因崩了线,她便不要?了,我家婆娘拿回?家来?缝补好了,还新呢。这?两副小的,往日里是?砚书与?九哥儿另一位书童秋毫自个穿的,都浆洗晾晒过的,不脏,砚书还说,让沈娘子一时将?就,万万不要?嫌弃。”

沈渺哪里会嫌弃,她家里除了两把伞,的确连蓑衣都没来?得及购置。车夫拿来?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不说,披上?了还很轻便,她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了。

车夫“嗐”了一声,摆摆手:“举手之劳。”

把红豆排包用?油布裹了严实,车夫便又主动?下车来?帮沈渺搬上?车,马车里头?很宽敞,但因放满了蒸屉,沈渺和济哥儿湘姐儿坐在里头?便显得挤了,但谁也没抱怨,因为这?已经?比走在雨里幸运得多了。

那日,上?了车,沈渺忽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

雨雾中,顾屠苏还站在他家门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正默然地望着这?辆大?车。

周大?还没上?车,他正把枣红马儿身上?披着的蓑衣也再系得紧一些,又安抚地摸了摸马儿被淋湿的头?,这?才跳上?车辕,吆喝了一声,费劲地在狭窄的巷子里调转车头?,小心翼翼地退出巷子口。

车轮轧过水坑,溅起水花,顾屠苏也跟着慢慢地抬起眼来?,隔着大?雨,与?坐在高高的马车里的沈渺对视。

雨势太大?了,斗笠遮住了他半张脸,沈渺几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泥塑般站在大?雨中,她冲他摆摆手:“雨大?,顾二?哥快回?去吧。”

顾屠苏没吭气,沈渺又挥了挥手,便放下了车帘。

搂着湘姐儿坐在车里,她也暗自叹了口气。

她不是?真正的沈大?姐儿,所以对顾屠苏的亲近心中毫无涟漪,更没办法回?应他的失落,也没法子多多去顾忌他莫名生出的一些繁杂心绪。

而穿越这?件事?,是?她最深的秘密,她更无法也不能述诸于口。

况且……顾屠苏的亲近应当也是?给沈大?姐儿的,并不是?对“她”。沈渺一直是?个敏感的人?,顾婶娘有些勉强的眼神她一直放在心里,顾屠苏有时看见她面不改色挥刀剁肉碎骨,血肉飞溅,也会下意识略微移开视线。

但顾家以前对原身、济哥儿和湘姐儿都很好,她不想?磨灭这?样的邻里情分,也记得顾婶娘接济湘姐儿、济哥儿的好,便只能先远着了。

她来?到汴京,原本也并非为了谁,她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或许过阵子,她该找个机会好好与?顾屠苏说开便好了。

之后,坐在车内,沈渺环顾了一圈车内的陈设与?装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辆车好似不是?仆役们?专门用?来?运送货物或是?接送外客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