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总顾着吃,我?有?事问你。”郗飞景看岳腾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都吃到第六个了,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忙用胳膊肘捣了捣他:
“鲁王殿下闹着非要跟咱俩去边关历练,见识见识辽金的骑兵,听闻太后娘娘被他烦得头风都快犯了,险些便应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岳腾还在埋头吃饺子,咬一口再?蘸点醋,吃得专心致志,都没空回话。
郗飞景看得直咬牙:“岳腾!一会儿便要进宫赴宴了,你倒给个准话,等?会在席上,我?才好与你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呀。”
“一个字,拖。”岳腾咽下饺子,就这么几句话功夫,他面前的盘子已经?快空了,他又淡淡道?,“两个字,偷溜。过了年我?们要走,别叫鲁王殿下知晓便是了,趁着天未亮,便悄悄走。”
“有?理?有?理?。”郗飞景心想,这吃了酸馅角子,岳二都精明?了不少。他也赶忙挟两个吃,再?不下筷子,都要被岳腾吃得精光了。
嗯,是真好吃,郗飞景原没有?多爱吃酸馅角子,今日吃来算是意外之喜:这沈娘子拌的馅里,好似还有?香香脆脆的油渣,太香了,怎么做得这么好?
第79章 鱼头豆腐 春节开启新业务
盘里的“角子”吃得只剩俩的时候, 岳腾不舍得吃了。前头都是一口?一个,慢慢的便放慢了速度,一口?只咬一半, 还要端详端详再往嘴里咽。
因此, 他也发现了沈娘子包的角子好吃的奥秘。这些角子应当不是拿来卖的,又逢除夕,因此角子里包的馅格外足。他咬下?一半,擀得薄而?软的面皮里是满满当当的猪肉与酸菜芯。
他好奇地将那酸菜挑出?来一些,发现这切成丝的酸菜里竟没有菜帮, 没有外层叶,更没有菜根, 用的便是一颗白菘里最好的部分。
岳腾因爱吃酸馅角子,汴京城里许多家角子铺都有他的身影。酸馅酸馅, 最紧要的便是那馅。酸菜积得不好吃,这角子便也不好吃。
寻常角子铺,要么往外头买的酸菜,要么自家积的, 但不论是买的还是自家做的,大多都是用整颗整颗白菘积酸菜,因此吃角子, 便不可避免会吃到老叶,也会吃到菜帮子。
但今天尝这馅,沈娘子好似把白菘扒得只剩中间最鲜嫩水灵的部分才入缸腌制, 因此馅里不少都是嫩黄色、细长剔透的酸菜心, 吃起来酸而?水嫩,清清爽爽。当然不仅是酸菜好,沈娘子这角子包得圆大, 里头肉馅也是一半炒过的熟肉再拌进生肉里,还多加了剁碎的油渣子、粉条。
于?是清爽的酸里还裹着满满肉油,馅都这样好了,皮自然差不了,沈娘子的饺子皮擀得如馄饨一般薄得透肉,在滚水里掐着时辰煮,个个圆滚滚没一个破皮,连褶子的部分也不会起面疙瘩。
岳腾不舍地吃光了这盘角子。兖州天寒地冻,冬日里的蔬菜仅剩白菘,他的妻子李娥也会将白菘变着花样做,积成酸菜是最常吃的一种,自然,她也做得一手好酸馅角子。
今年他密诏回京,没带家人,这个年也过得略带遗憾。
不知妻儿在兖州又是如何过年?他膝下?那三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小子,八成又牵上狗去雪地里拉爬犁滑雪玩了。
去岁,是他领着三个儿去耍的。起先?四人还在平缓些的雪坡上玩,之后大儿说没劲,他便一声令下?,牵狗拉橇,带头冲上陡峭的高坡。
四人上坡时气势汹汹。
下?坡时连人带狗皆摔得四仰八叉、鼻青脸肿。
一身狼狈回家,阿娥见了气得拿擀面杖打人,还怪他这个当爹的不靠谱:“叫你带娃儿,你怎带成这样?倒不如不带!”
他一边挨打一边赔笑解释:“怪那爬犁不结实。”
阿娥抱着擀面杖冷笑:“好,今儿是爬犁的错,那昨日呢?三郎要与你玩丢雪球,你倒好,搓个比盆还大的球往他脸上丢?人都叫你砸雪地里去了!那是你亲儿,可不是驿道上捡来的!”
岳腾讪讪笑,再三保证:“绝不敢了!绝不敢了!”
小儿子生得胖乎圆润,阿娥总担心他冷,给他棉亵衣、短褙子、棉衣、毛坎肩一溜套了七件,连裤子也给他穿了三条,弄得孩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蹲都蹲不下?去,瞧着便逗人。
他便想?逗逗他,谁知道手劲太大,一下?砸雪里了,还呛了一大口?雪,小儿冻得哇哇大哭,闻讯赶来的阿娥自然对他不客气。
之后,阿娥把他赶去大营里睡了俩月,说是省得他在家尽折腾儿子,还把他痛批为家中最大的祸患。那日,亲兵见他背上捆了床被褥回来,都在那儿嘀嘀咕咕地窃笑:
“快瞧,将军又被赶出?家门了。”
他转头瞪过去,他们立马肃然立正,他板着脸回头继续往前走,身后那努力憋了但憋不住的笑又往他耳朵里飘去。
岳腾对着空盘出?神,心思都飞回兖州去了。
汴京再好,他还是觉着不如兖州好。汴京人多官多,是非也多,岳腾已经?想?好了,正月初三…不,初二便动身!
岳腾出?神之时,郗飞景起身在铺子里逛了一圈,他在墙上的炙鸭图前停留了会子,又转过去看?速食汤饼图,看?完一圈,他眼里笑意更深了。
他陪妹妹回陈州,在陈州谢家老宅住了几日,将谢家那些自视甚高的族中叔伯都敲打了一遍,见妹妹一家子安顿好了,这才告辞回京。
回去前,他还问纯钧,九哥儿为何非要搬到那什么金梁桥去,小破宅子住得倒有滋有味。
纯钧还卖关子笑道:“阿兄过两日回汴京后,自去瞧瞧不就明白了?”
今儿一瞧,果?然明白了。
少年的心啊,藏不住一丝一毫,昭然若揭。
不过纯钧瞧着似乎很乐见其中,他便也当什么也没看?见吧。郗飞景笑着摇摇头,又回到岳腾对面坐了,见他还是默默地盯着窗外的大雪发呆,便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岳腾转过头来,凉凉地瞥他一眼。
“你想?你家大娘子了吧?想?回兖州了?”郗飞景笑起来总带着些狡猾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生了双狐狸般狭长的眼睛,眸色又深,目光便显得锋锐,“准备什么时候走?”
“初二。”岳腾并?不隐瞒。
郗飞景不意外,略点点头。岳腾与他不同,他在汴京除了一个外嫁的侄女已没什么亲人,一大家子都在兖州,自然不想在汴京多呆。
“那我也同日启程吧。”郗飞景虽然有些舍不得妹妹一家子,但岳腾走了,他若是不走,岂不是要被鲁王逮住?这可不行。
何况,他也想?念妻女啊。
前些日子,他与岳腾便趁年下?商贾要换银钱归乡而?纷纷甩卖货物?的机会,在满汴京城的金银铺、胭脂水粉铺以?及成衣铺整整逛了两日。
岳腾还好,他只略买了几样带给妻子李娥。
李娥与岳腾是战乱中相?识,她平日生性节俭,不大爱打扮,一罐羊脂膏能擦一年。岳腾t?在汴京的胭脂铺里看?得眼晕,琳琅满目的货品,他只认得“画眉的”和?“涂唇的”,还有“抹脸皮的”。
郗飞景便熟练多了,什么螺子黛、玫瑰膏、杏仁膏就没有不认得的。他的妻子姚氏是幽州城有名的美人,也是出?了名的爱美,平生没什么爱好,就爱捣腾首饰衣裳和?胭脂水粉。
她还为他生养了两个同样活泛爱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