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1 / 1)

她只能迎风笑着,牢牢记住了这片土地如今的模样,便干脆地转身重新登车。济哥儿和湘姐儿还?在?车里打盹,春困冬乏,这俩孩子被她催得急,这会儿在?车上又犯困了。

沈渺望了会他们的睡颜,也闭上眼睛养神。

脑海中那片土地并未离去,仍旧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她已?经兴冲冲地在?脑海中规划了起来鸭舍建在?哪儿?鸭鸭的运动场与水域又怎么划分?这两个地方和鸭舍之?间要记得设置通道相连……还?有,管理鸭场的人?员要雇几个?

当沈渺为了她的养鸭场而悸动时,大内福宁宫,赵伯昀领着百官祭天回来,也在?为他瞬间充楹得满满当当的内帑而两眼发亮。

要知道,仅仅是谢冯两家便“献”给他将近一万顷的隐田,冯家还?多给了二十三处能产出不少牲畜、粮食的庄子;谢家还?献上了十二个缫丝作坊,再加上其?他门阀家中抄没来的部分财帛与田地……为他管理内帑的宫人?夜以?继日算了三日,如今都还?没完全清点完毕。

赵伯昀自打生?下来便没过过如此富裕的日子,怨不得他阿爹临终前一直交代他,不要对士族手软,不要妄图与士族共富贵……赵伯昀原本有些不明白?后半句话,如今他明白?了。

他与这些积蓄了数百年的门阀贵族相比,真与贫农无异。

不过,如今攻守易形了!

赵伯昀美滋滋地捋着自己的胡子,黑胖的方脸泛起兴奋的红晕:等宫人?们清点完毕,他便t?能补贴岳将军与小郗将军一大笔军费,日后为岳将军铸造金牌,再也不必肉疼了!

还?有造火器、通西域的钱帛也有了。

真呀真高兴,赵伯昀合不拢嘴,心想,为了这些快事,值得日食一鸭庆祝庆祝!对,说起鸭,待那沈娘子的鸭场开办起来,日后想吃几只鸭便吃几只,皆大欢喜!

赵伯昀哼起不着调的曲子,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他闲得很,便愉快地命梁迁遣派人?去宣岳将军与小郗将军进?宫来踢蹴鞠。

小内侍奉旨飞跑出宫,去了两位将军投宿的客店,却都扑了个空。

郗飞景领着自己的黑炭亲兵,偷偷翻过了谢氏城郊春庄的围墙。如今查抄士族一事尘埃落定?,他也能见见自己的亲人?了。

至于为何不正大光明拜访,倒没什?么别的缘由。

他以?前也不走门。

岳腾依旧独来独往,他正站在?那沈记汤饼铺紧闭的铺子门前,默默盯了那门板上挂着的“本店今日歇业一日”的小木牌半晌。

他想吃那日玉津园宴上的鱼头豆腐汤。

第71章 尘埃杂事 他的手温与铜钱上的残温相拥……

比起?岳腾没吃上鱼头豆腐汤, 只得跟着四处搜寻而来的小内侍闷闷不乐进宫去陪官家蹴鞠,郗飞景便幸运得多了。

他一翻墙,便被院子里洒扫落叶的谢家杂役发现了, 杂役们嚷着“有贼”、“大胆贼子也不看?看?这是你哪个?爷爷家”便举起?笤帚便勇猛地冲上来了。

幸好?郑内知便在?附近, 听见?喊声,忙叫上其他家丁,身边有什么便抄起?什么,匆匆赶来,便见?与几个?杂役扭打在?一起?的三个?男人十分眼熟。

“住手住手!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是咱家大舅爷啊!”郑内知赶忙扔了手里的门栓, 张开双臂,上去将几人分开。

杂役们也大惊失色, 连忙停手,定?睛再看?, 果然是好?些年没来的郗家舅爷。

郑内知苦笑:“舅爷要来,怎不说一声?”

郗飞景悠悠然拍掉了衣袍上翻墙蹭到的灰。

郑内知问完也觉着可笑也是,这位舅爷往常来也没打过招呼啊。

“快快请进!”郑内知一面请人速报郎君、大娘子与太?夫人,还着人往隔房也送了信去。家中一时四处都是撒腿就跑的家仆。

郗飞景这才?微微一叹:“便是不愿你们这样大费周章。”

郑内知笑着引郗飞景进内苑:“俗话说, 不论三亲三不亲,唯舅父最大。舅爷是贵客,今日又是冬至, 怎能慢待?这是应当的。”

虽说大宋风气已?算开放,但女?子婚嫁后,话语权便遭到了削弱, 若是遭到夫家欺辱, 舅舅身为娘家人中的当家人,便成了出嫁女?与其子女?最有力?的靠山与支持者。这样的舅权,大到皇家争储, 小到家业分割,都难以磨灭。毕竟同宗的兄弟叔侄此刻都成了利益竞争者,唯有舅舅才?会全力?偏向自?个?一边。

郗飞景如今手握重兵,又是多年未曾回过汴京,有个?这样的舅爷登门,讲究些的人家,甚至会开中门相迎。

郑内知才?引郗飞景迈入二门,郗氏便得了信匆匆迎了出来,远远望见?长廊尽头兄长那高大熟悉的身影,她眼眶不由一热。

但她还未流泪,从外?院快步赶来的谢父早已?激动得未语泪先流,人还在?游廊尽头,哭嚷声已?经先传来了:“舅兄!竟真是舅兄回来了啊!”

郗氏的热泪顿时便消散了。

郗飞景更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避开谢父嗷嗷要扑过来的身子。

谢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郗氏伸手一拉,才?呜呜地站住了,抓住郗氏的袖子直拭泪:“舅兄这回来了定?不忙走,我要陪舅兄大醉几日!”

郗飞景嫌弃地拉开他,一把将妹妹的袖子扯回来,也不忙与他说话,转而先端详着郗氏,看?了许久,才?放下心来笑道:“瞧着你面色倒还好?,这回的事没把你惊着吧?”

郗氏也不惊讶郗飞景似乎什么都知晓的模样,但此时人多口杂,她便嘱咐道:“进屋里说。”

几人进屋合上门,郗氏才?露出笑:“这次的事多亏了九哥儿心思细密,他察觉到郭家的祸事,立即回来报信,这才?有了如今的安生。”说着便将谢祁的话又与郗飞景说了一遍,“如今破财消灾,咱家虽没了些金山,倒也不至于揭不开锅,日后俭省些过也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郗飞景没想到谢家的转变竟与九哥儿有关,先是吃惊,后是喜悦:“没想到九哥儿年纪轻轻,也有了此等见?识,他在?何处?怎么没见?着?”

谢父抽泣着插嘴:“九哥儿去漏泽园替三哥儿祭拜徐先生了。”

“你怎还哭?”郗飞景蹙起?眉,又想到徐家,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徐家之事,还是万不要沾惹了。也并非我铁石心肠,虽说我等都知晓徐先生死得冤,但他家有此等祸事也怪不得旁人。徐氏一族与晋王交往过甚,在?先帝朝便已?无所遁形了。其中秘辛我不能多言,当初咱们与三哥儿不知内里已?吃了苦头,现今谢家好?不容易泥菩萨刚过了江,这样的时候,别惹得官家不快。”

先前?郗飞景也不知为何高风亮节的徐先生一家会遭人毒害,死后还被先帝下旨不得收葬宗祠,将其一家人的尸身扔到漏泽园去。后来知晓内情后,才?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徐先生的确是无辜牵连。只是宗族同气连枝,顶着这个?姓氏,被先帝迁怒也没法子了。官家登基后也不好?更改先帝的旨意,便只能这般将错就错,含糊下来。

郗氏叹了口气:“我知晓,但徐先生对三哥儿是有恩的,他们的墓没有立碑,除了自?家人,没人知道九哥儿去祭奠谁……何况,今年只怕是最后一回了。”

顿了顿,她沉声说了谢家如今的打算,“阿兄正巧回来,我便与阿兄透个?底。如今阿虫辞官赋闲在?家,谢家几个?在?外?为官的子侄接到信也已?相继辞官。从此谢家在?官场上再无族人,我便想着将这打眼的大宅子托中人典卖,咱们便先带着家人搬回陈州老宅去,与崔家也能守望相助。”

崔家也受了波及,崔司曹的官职也叫撸了,但好?歹与谢家一样,能得了信“自?首”,对于这几家“识相”的,官家也没斩尽杀绝,都给留了好?些家底与面子,不至于全族跟着喝西北风。

郗飞景沉吟片刻:“也好?,那九哥儿呢?他不是还需接着应考?”

郗氏道:“给他买间内城的小宅子住着,再拨几户人照看?便是,他素来自?立,倒是不必人操心,寻常也常住书院,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