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江律却不知道傅竞川在想什么,他累坏了,刚躺下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因为尿急,被憋醒了。

他动作很轻,从床上下来,走出防空洞,去外面解决了生理需求,又脱了鞋,上了床。大概是因为半夜醒过来了,睡意全无,他想翻身,却又怕碰到傅竞川的伤口,只好僵硬着维持同样的姿势,身体都发麻了。

他侧躺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傅竞川那张棱角分明、如若刀刻般的脸,心脏像是漏掉了几拍。

鼻尖一不小心,碰到了傅竞川的胸膛,烫得他一个激灵。

江律还是有些生理常识的,要是有伤口发炎的话,大概率是会发烧的。他伸出手,摸了下傅竞川的额头,像是烙铁一样,滚烫得惊人。

他靠近傅竞川,喊了一声,“竞川。”

傅竞川像是没有听到了,双眼紧闭,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不死心,贴着傅竞川的耳朵,很轻柔地呼唤,“你发烧了。”

傅竞川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嘴唇发白,声音都比平时低了许多,“我知道。”

“那要怎么办?”傅竞川就是他的主心骨,现在主心骨都病倒了,“这里也没有退烧药……”

“这点小病,算不得什么。”傅竞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要是一直持续发烧,人的大脑都会烧坏的。”江律想起了傅竞川曾经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傅竞川。

傅竞川掀开眼皮,“我心里有数。”

江律心里五味杂陈,傅竞川是因为他才会发烧的。

傅竞川心思缜密,纵使是在病中,也能准确地猜出江律心底的想法,“你在担心我吗?”

“我没有。”江律下意识就想要反驳。

山洞里阴冷、潮湿,岩壁上泛着水雾,发出了“滴答”的水声。深夜,风从外头吹进来,蜡烛变得摇摇欲坠,晃出一片昏黄的、瞑晦的影子,在傅竞川的脸上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条。傅竞川的眸色深沉、锐利,嘴角却毫无声息地翘起来了,“小律,别撒谎。”

江律不愿意承认,他偏过头,却被傅竞川搂得更紧了,像是要被傅竞川揉进骨血一样,但他挣扎了下,又停了下来,他怕傅竞川的病情加重,“你别胡闹了。”

“我没胡闹。”傅竞川身上的温度高,而男人身上的温度偏低,傅竞川抱着很舒服,像是一块温玉,能解他身上的燥热,“别乱动,这样抱着你,我感觉很舒服。”

听到傅竞川的话,江律没有再乱动了,身体僵硬得像雕塑一样,“我又不是退烧药。”

“你比退烧药还管用。”傅竞川说起情话来,那都是一套又套的。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空气中像是漂浮着彩色气泡。江律的脸又红了,他吸着鼻子,“你不睡觉吗?”声调都变了,显得很古怪。

“不睡了。”傅竞川的大脑很沉,但他还是能保持理智。

“那我们来聊天吧。”江律被尿憋醒,也睡不着了,他抬头看着山洞的嶙峋怪石,耳边听着从岩壁上漏下来的水声,“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傅竞川沉默了片刻,那双被高烧折磨得近乎崩溃的双眼,似乎是一片清明,“大概能猜到。”

“是谁?”江律好奇地问。

“跟杀死我哥的,应该是同一批人。”傅竞川的眼神暗了几分,像是淬着剧毒的匕首,在眨眼间就能要了人的性命,但他很快又将这种情绪遮掩起来了,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江律琢磨不出傅竞川心里在想什么,“你会报仇吗?”

傅竞川的指关节泛白,他回答得简短,“会。”他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江律的想法跟傅竞川不一样,“竞川,你首先是你,其次你才是你哥的弟弟,别因为报仇,失了性命,那样子就不值当了。”

傅竞川的心脏骤跳。

崔绾韫希望他能为傅停川报仇,因为傅停川是她最喜欢的儿子;傅老爷子希望他别去报仇,因为傅竞川是傅家的掌权人,要以傅家为重,在傅老爷子看来,傅家的一切,比亲情更为重要。

傅竞川微微垂下眼睫,眼底掀起的情绪都被他藏了起来,“小律。”

我好爱你。

听话

天际逐渐破晓。

粉褐色的松鸦振着翅膀,飞掠过一片蓊郁树林,停在树下,它低垂着脖颈,用灰黑色的啄,咬起掉在地上的浆果。大概是浆果还没有完全成熟,松鸦只吃了一口,就把浆果吐掉了,它又扇着翅膀,仰头发出了粗哑、短促的叫声,随后飞离了山巅,去往其他地方了。

江律收起视线,把注意力放在傅竞川身上。

他抬起手臂,试探性地摸着傅竞川的额头,好像已经退烧了,没有昨晚那么烫。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千钧重担。

他动作极轻地直起身,似乎是怕惊扰到刚睡下的傅竞川,刚下床,傅竞川就醒过来了。

傅竞川的睡眠很浅,只要有轻微的响动,他都会被吵醒。他睁开眼睛,像是疲倦,但眼底却透着冷静、沉稳,“你要去哪。”

江律有一瞬间,感觉像是被目光锐利的老鹰给盯上了,他喉咙一紧,“一直躺着,浑身难受,想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别走远,外面可能不安全。”傅竞川叮嘱他。

“知道了。” 江律也没想着走远,他就打算去附近转一圈。他拨开藤蔓,低着头,走出防空洞。周遭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常青树上的叶片,还挂着一溜的水珠,看起来很新鲜。虽说这山巅是冷了些,但空气却是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大自然特有的馈赠。

他又往旁边转了几圈,浑身筋骨,全都舒展开了,正当他准备要回去洞口的时候,看到了有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警惕地望过去,这边的雾气浓重,他看不清,待人走进了些,他才看清楚了。

陈宝生也是一脸狼狈,额头负伤,胳膊肘都缠着几圈的绷带,身上的外套还沾着血渍,显然是没来得及即使清理。他的步伐稳健,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兄弟,都是傅竞川一手提拔起来的。

陈宝生一抬头,就跟江律四目相对,他终于挤出了点笑容,“嫂子,川哥呢?”

江律没去问陈宝生发生了什么,他走在前面领路,“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