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眼眸微弯,话说?得自如:“早不是什么二?少主了,罗公子唤我本名即可。”

“前两日我听这名字就觉得熟悉,一直想不起来,今日再?见,才记起来是谁。”顿了顿,她又翘起唇畔:“巫医之名声名远扬,只是我们一直只听其名,难见其人,导致真见到人的时候,反而不识。”

罗青山一哑,感?觉和想象中的很?有些出入,他疑惑地朝商淮投去一眼,没得到理会,只因商淮开始介绍另外两位画仙:“戴单边耳坠的是余念,不戴耳坠的是苏幕,他们画仙着?装打扮常年?一样,日日一身白,兴致来了还遮个幕篱,生怕被人认出来,但这都不碍事,你看耳坠认人不会错。”

余念先朝温禾安点点头?,他们这两天常常碰面,哪里会不认识,只是不怎么说?话罢了:“我和苏幕的眼睛,鼻子,嘴巴,有哪一处是一样的吗?你怎么就只记得我的耳坠?”

说?罢,他摸了摸备受商淮关注的那颗单珠耳坠。

商淮耸耸肩还要?说?什么,就见陆屿然已经下来了,温禾安跟着?转过身去看,敏锐的察觉在场除了商淮和自己,罗青山和两名画仙立刻拘束起来,余念和苏幕自行站到陆屿然身侧,充当门神?似的,衣袖都垂得笔直。

罗青山朝陆屿然躬身:“公子。”

商淮早就习惯了,从巫山上下来的人都是这样的,你说?多少遍也没用想。

陆屿然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凝滞,他恍若未觉,只扫了扫商淮,因为许久不说?话,乍然开口,声音沉清:“不是要?用早膳?”

商淮转而看向温禾安,无声问她想吃些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必了。”温禾安睫尾微翘,摆手道:“我准备了吃的,都在令牌里放着?,查正事要?紧,大家不必在这事上迁就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群人里,也只有她现在离不开一日三餐,五谷杂粮。

陆屿然听她这么说?,可有可无地颔首,也没觉得她会将自己饿死。本来没什么,直至视线偶然从她脸上划过,不由得在原地驻足,沉腰往她眼下一瞥,问:“你夜里做贼去了?”

温禾安顺着?他的视线抚了抚自己眼下半圈,立刻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无奈地道:“我现在才是人人喊打的贼,哪还有心?思半夜去当贼。夜里睡不着?,想事情,熬的。”

别的时候也没见她睡不着?。

江召一插手,立刻就睡不着?了。

平时看她挺能控制情绪的,遇上江召,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陆屿然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上来了,他胸膛起伏一下,似乎低低笑了声,只是没什么温度,他直起身:“走吧。”

温禾安从不怀疑陆屿然的能力,他真要?做什么事,必定?安排得天衣无缝,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果不其然,一出宅门,就见外边街道上静候着?好?几辆牛车,还有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衣衫上刺着?个醒目的家族族徽,看起来是萝州本地的家族。

他们一见陆屿然,皆无声抱拳,随时听候差遣。

温禾安早先看过外岛的地形图,那日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也旁敲侧击问过城中人,此刻一看这阵仗,便先反应过来:“你都给我们安排好?身份了?采春茶的,还是收灵兽皮子的?”

“了解萝州吗?”陆屿然先一步钻进牛车中,温禾安紧随其后,男人低缓的嗓音顺着?风传进耳朵里:“萝州三十?二?家,家家富贵,其中城东杜氏以采买药材,开设医馆占有一席之地。”

“杜家传有家训,每当家中子女成年?,就要?跟随族里商队出发,采购药材,经此一遭不出差池,方可逐步接手家中生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禾安若有所感?,不错眼地看向他。

牛车里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大,布置得舒适,内壁用牛皮纸包着?,地面上铺着?绵密柔软的绒毯,一侧熏着?香,满室都是淡淡的栀子香。

牛车上刻了加速的阵法,从州城到外岛,只需要?半个时辰,很?是便捷。

陆屿然独自坐了一面,温禾安就挑了他对面坐,他曲着?指节搭在窗边,道:“杜家三郎,五娘开了春就成年?了,去岁家里长辈就在为这事张罗准备,好?几户外岛上的人家都得到了消息,如今都翘首以盼候着?。”

温禾安一听就懂了,但许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确认:“杜三郎与五娘,兄妹?”

陆屿然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眼皮一掀:“外岛有上千户人家,人不少,可人员固定?,邻里间彼此熟悉,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传遍一个村头?。我们若不做掩饰,白天进去,晚上身份就能被摸个底朝天。”

他说?的这些,温禾安怎能不知?,她略一沉吟:“杜家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陆屿然看着?她,那意思很?明显。

“有关外岛的口径,是你麾下侍从审出来的?”

温禾安好?奇心?不重,分寸感?又不轻,很?多事她先前都没问。

她到底是温家人,而今再?落魄,只要?还有回去的打算,就不能肆无忌惮打听巫山的事,只是现在真卷入这份冒险中来了,先前没问的东西,就不得不问清楚。

“怎么会?”

陆屿然直截了当地回:“我脑子尚算正常,不会被任何人临死前丢出的一句话遛到数万里之外的穷乡僻壤来。”

温禾安听得好?笑,她觉得陆屿然很?有意思,有些时候说?出的话透着?种阴阳怪气的嘲讽,跟平时高高在上,尘埃不染的样子很?是不一样,有种……与众不同?的反差。

“我亲自提审了他们。”

陆屿然见她眼里笑吟吟的,没当回事,凛声提醒:“用了离魂术。”

温禾安脸色微凝,心?中倒也不意外。离魂术是九境强者方能施展的术法,极其残忍,搜魂夺魄,轮回不再?,经由此法搜出来的东西和被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嘴巴会骗人,魂魄与记忆不会,所以一定?是真的。

外岛上绝对有和塘沽计划扯上关联的存在。

“没事,我做好?准备了。”她整整袖摆,温声说?:“你接着?说?,杜五娘名唤什么,性格如何?”

杜五娘名唤杜音遥,正是及笄之年?,绮年?玉貌,青春烂漫,喜欢一切绚烂的,花朵样式的衣裙与别出心?裁的铃铛耳饰,是个被家人呵护着?娇宠起来,不谙世事的天真女郎。

想要?什么东西都不管不顾,认为在这个年?龄,撒娇仍可解决一切人生难题。

夸张到什么程度呢,他们一共三头?牛车,前两头?载着?人与银两,后面一头?什么也不放,专给五娘堆叠起了各色裙子,褥子。

温禾安听完,沉寂半晌,觉得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难题。

她悄然将车帘掀开一看,见崎岖的山道上,有不少这个时节套上牛车,从州城中赶往外岛收购皮毛,药草和春茶的商队,他们混迹其中,丝毫没有令人起疑的地方。

放下车帘,她低头?沉思,索性将陆屿然那日给的腰牌拿出来,目的明确地在里面翻找起来。先是一面铜镜,再?是篦子,铅粉,青黛和几盒香粉,又是王管家叫自家夫人置办的女子手帕,缠花披袖和银球软靴。

陆屿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搭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

温禾安将铜镜放在另一面长椅上,自己则半蹲下身摆弄那些堆在一起的瓶瓶罐罐,裙摆如同?花瓣般叠在绒毯上。她用三五根七彩缎带缠上柔软的发丝,将它们用篦子梳得齐齐整整,绾成个娇俏的随云髻,用手指沾上口脂,均匀涂抹在饱满柔软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