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光脸上不曾表示,可心里始终难以置信,难以释怀。

难以释怀温禾安能在不开启第八感的前提下,化解她的第八感。

她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只?停留在现在这样的状态而无突破,她不可能再?赢过温禾安。

温流光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煎熬的时刻,大概人都如此,越渴望得到,就?越是难以如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双煞果拿到了?,契机到了?,就?连秋水也?想方设法从阴官家?带出来了?。

却卡在这。

能圆满,却不能圆满。

“咳。”右肩被洞穿,温流光依然不管不顾,自己伤一分,就?要在温禾安身上找回一分。她抓住了?一只?同样染血的手?,那?血尚还温热,分不清是谁的,她低喘一声要将它也?洞穿,可这次没能得逞,那?手?反过劲来,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

两人再?次交手?。

温禾安表情?很淡,似乎将疼痛都抽离出了?身体,她步伐稍停,稍带讥嘲:“如此看来,还是我的动作更快一些。”

温流光从喉咙里发出不甘至极的喘息声,她的状态太差,差到支撑不了?第二道八感的杀戮之气。她能感知到那?种机缘转瞬即逝的玄妙,而今种种形式都在告诉她,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你究竟要怎么做。

是抓住契机和秋水最后的尾巴,将它们最后的功效加持到第一道八感上,就?此认了?你今生唯有?一道八感了?,还是抱着执拗的幻想,等契机完全消失,再?花一生的时间去等待它再?次开启。

理智告诉她,要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可情?感上仍在摇摆,不能接受。

直到最后一刻。

逃无可逃。

温流光深深吸气,双手?手?背上青筋乍起,陡然结印,将第二道八感给的所有?玄妙之气通通施加到第一道八感,她的杀戮之链上。

这一动作轻松许多,双感本就?相通,第一道八感开启已有?些年头,而今吸收这点东西很快,宛若嗷嗷待哺的幼兽,只?知自己吃到了?点好的,浑然不知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

望着这一幕,温禾安止住步伐,手?中灵光消散。她们都很清楚,到这一步,温流光的第二道八感废了?,就?算一些东西叠加到第一道八感上能有?所提升,也?提升不了?多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流光这次是真正的损失惨重。

温流光看着她,眼神席卷裹挟着滔天?恨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刻,她和着血,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仇,我记下了?,来日你必以命来偿。”

温禾安反而提了?提唇角的弧度,她探身上前,双双又过一掌,才在温流光满是冰意的眼睛中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吐字,气息很热,是那?种不顾死活打一场之后会有?的灼热:“这话?就?算了?吧温流光。你我之仇,何止今日。”

“既已废去一感,你这天?生双感、刻意唬人的噱头,也?该撤下了?。这么多年,我听腻了?。”

温流光硬抗体内骤起的紊乱,被此话?激的倏然抬眼,道:“那?就?看看,今日谁死谁活。”

“你猜错了?。”温禾安与她对视,低低咳了?一声,明明也?受了?重创,眼神却很明亮,明亮到像是点了?一簌火,能将骨骼都烧化:“我这时候杀你做什么。”

她开始抽身后退,好整以暇的从容,声音落入温流光一人耳里:“还记得吗,这百年里,你在我面前说过多少次我是鸠占鹊巢的野、种,低贱不堪,今日我悉数还给你。叛族之人如何,第八感启而不用又如何,战况如此,你底牌出尽,不也?被我逼杀至此?”

几句话?,让温流光有?如烈火焚心,这百年来说的每一句都像笑话?,嘲笑的不是温禾安,而是自己。

她万般不屑温禾安的身份,却被她压制,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

温禾安退出战局,温流光被她刺激得理智全无,还要再?追,被先前为她守阵的长老们目光晦涩,丢出一个结界防住了?外界所有?人的视线,哑声对她道:“少主,此时不宜再?出手?,稳固八感重要。此处发生的事?,族中已经知道,圣者让您固守本心,经此一役,就?算不曾开启第二道八感,杀戮之链也?可更上一层楼,再?有?秘境中的传承,您不会比任何人差。”

温流光闭了?下眼,半晌,哑声道:“我知道祖母的意思?。温禾安想摧毁我的心智,可我不至于,连输一场都输不起。”

她只?是承受不住失去第二道八感,接受不了?别人说“那?个开启第二道八感失败了?的‘天?生双感’”,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打击,足以令她一蹶不振一段时日。

大雨滂沱,温禾安走出来的时候,玄音塔加快速度,结束了?啃食,化作流光钻回她的袖子里,厚重的云层之中,圣者之器的对撞余波仍在,搅得红光阵阵。

她得到玄音塔的反馈,玄音塔将两道圣者之器都吞进了?肚子里,但被打掉了?两只?金铃,塔身被撞歪了?一块,但它很满意,抱着充沛的力量陷入沉眠消化去了?。

对这场战斗的收获,温禾安也?满意了?。

许多道视线都在看她,泼天?雨帘中,昏沉一片,她看不清这些人的表情?,但大概能够想象,忌惮,唏嘘,或是纯粹的看热闹,她拂过手?背的一层血,抬睫,看见陆屿然和凌枝就?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陆屿然眼底墨色很沉,无视漫天?无声的注视,朝她走出一步,袖摆上璀动的流银成为雨幕中唯一的色泽。

察觉到战斗结束,很多队伍已经收回蕴镜,江召却盯着这一画面没动。

温禾安随意扫过巫山众人凝重得不行的脸色,朝陆屿然与凌枝提唇短促笑了?下,手?指微动,划开一个空间裂隙,消失在原地。

陆屿然微怔,在原地站了?须臾,薄唇一压,压出满带凉意的弧度,凌枝看看他,也?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温禾安不想将他和巫山扯进这个漩涡,还是不太想承认这段关?系,临阵脱逃了?。

她眼睛转了?转,也?跟陆屿然保持了?距离,闪身一跃,身形神乎其?神的化作一抹墨色,游龙般蹿远找温禾安去了?。

陆屿然带着巫山的队伍离开此地,商淮捏了?捏鼻子,这场战事?顺顺利利结束让他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但也?能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主动说:“你去吧。反正现在传承不开,秘境也?没什么事?,我带着队伍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些别的机缘。”

“嗯。”

陆屿然踏入空间裂隙中。

这次,不用他问,温禾安先发来了?位置。

温禾安就?近找了?块山石嶙峋的旷静之地,动动手?指勉强开了?个结界,自己靠在两块半人高山石中间的树上,手?里拿着四方镜,手?指滚热,指甲都折断了?几根,血痕触目惊心。

她服下了?恢复的丹药,可浑身劲一懈,脑海中还是有?止不住的眩晕感传来。

大战过后,身体本能的想要休息。

她左脚换右脚地倚着树干,强撑着精神。

她在等赵巍和李逾的传信,在等琅州的消息。

琅州城城外,沅河两岸以及北面山坡后,呈现出三军对峙的场面。如此阵势一摆出来,除了?领着安州军前来的赵巍,其?他两家?统帅都有?片刻愣怔,难以置信,旋即怒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