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镜在子时?进了几道消息,闪着悠悠的?光。
温禾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深更半夜,有道小小的?人影晃到了自己床前,她眼皮当即动了动,而见她没有睁眼,这道人影又踩上了床踏板,默默坐在了床沿上。温禾安对外人的?气息格外敏锐,经过这么一闹,再沉重的?眼皮也撑开了,她坐直身体,跟只穿着素白中衣,散开了发?丝,眼睛乌圆的?凌枝面?贴面?。
她不由捂了下眼,轻声问:“怎么了?”
凌枝伸手朝大开的?窗牖外点了点,舔了舔唇,声音清清脆脆:“我刚见那?边有人回来了。”
温禾安慢吞吞“唔”了声。
见状,凌枝又不甘又嘴馋地盯着头顶的?帷幔看,看了一会又看她,直接道:“我想吃饼干,商淮做的?小饼干。”
温禾安闻言扯过被子蒙在自己头上又躺了下去,同?时?用背对着凌枝,一副难以承受,不想说话的?样子。凌枝早知道会是这样,坐在她床边,半晌,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你看,我一来你就醒了,你把我当外人,你不能跟我睡觉,但你可以跟陆屿然?睡觉。”
温禾安双肩僵了僵,又听凌枝说:“我想起来了,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两次我闭关出来,一年也就那?么几日的?时?间,你都不来看我。”
温禾安只得又木着脸坐了起来。
半刻钟后,凌枝随意披了件衣裳出来,围着一圈兔毛绒围脖,显得脸更小,有点圆圆的?可爱,她自知自己的?做法有点不太厚道,这时?候乖乖牵着梦游般的?温禾安,提着灯往陆屿然?那?边走,走得灯直晃。
她条理很是清晰,一路走一路跟温禾安说:“我若是直接过去跟商淮说我要小饼干,他肯定?会跟我谈条件,让我带他进本家,其实这也不是不行,但他水准太差了,进去就刷新本家的?最低底线了,我师兄肯定?会暴跳如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我不直接跟他说,我只是借用陆屿然?的?小厨房,但我又不会做饼干,我只会乱做一通。”凌枝语调透着种烂漫的?认真:“到时?候搞砸了,起火冒烟了,陆屿然?必然?不带多看的?,但商淮肯定?会下来看热闹,他一看热闹,看我在那?杵着,他好?心,他肯定?给我小饼干。”
温禾安还没回神,听到这也忍不住笑,这才几天,凌枝居然?都把商淮的?性格摸透了。
她问:“那?你拉我来做什么。”
“我怕陆屿然?不按常理出牌。”凌枝一本正经地坦白:“他不喜人靠近的?性格谁不知道,一看出我是去捣乱的?,我说不准连门都进不了,但我拉你进去肯定?能成,你往那?坐着,万一商淮最后不发?善心了,我就说是你也想吃小饼干。”
这一套又一套的?。
为了盒饼干。
温禾安忍不住动了动嘴角。
两人就这样一路晃进了陆屿然?那?座小楼里,果真一路畅通,凌枝一踏进门就松开了她的?手,活力无限地进了厨房。
温禾安看了看四周,原本想上楼去找陆屿然?,可觉得累,又怕他在商量巫山什么事,最后还是顺从本心,随意窝进了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椅中,眯起眼睛打盹。
实则心知这人会下来找她。
陆屿然?今日回来得确实晚了,给温禾安发?消息她一直没回,料到她睡着了,谁知没隔多久,就感?知到这人就跟凌枝提着灯进了小院的?门。
就再也没动静了。
他在书房中静了静,压了压手中的?竹简,对幕一和宿澄等人道:“就先?到这里。”
商淮明面?上慌若什么也不知道,背地里跟连连发?困的?罗青山挤眉弄眼。
宿澄和幕一等人还要回去,商淮是想看看凌枝在厨房里敲得震天响,越来越不对劲是在干什么,陆屿然?呢,因为某种大家心中都有猜测,又都装作不知道的?原因,也跟着一起下楼。
一下去,就见到躺在椅子上,听到动静稍稍睁开了些?眼睛的?温禾安。
迎着几双眼睛,她支起身体,坐直了点,朝他们恰到好?处地点头和笑,下巴上扣着半张颜色浅淡的?银月色花枝面?具,叫她整个人有种皎月般灵秀恬美的?气质。
宿澄和幕一都走了。
陆屿然?走近,见这人氅衣一半松松叠到地上,一半堆花般拥在椅子上,里头只穿了件素净中衣,小袄也没披,再看她惺忪的?眼睛,蒙着层惺忪的?水雾,下意识弯腰,倾身,清声问:“怎么了?”
温禾安抬头看着他,脑子里组织了下言语,又大概是真觉得放松,随意扫了扫后方?无知无觉,还在对凌枝进厨房这件事深感?稀罕的?商淮,表情又茫然?又带点难言的?痛楚,轻轻回答他:“睡到一半,阿枝说要吃饼干,她要来做饼干……”
她眨了下眼,一只雪白的?手腕从氅衣中伸出来,捏了捏陆屿然?绣着麒麟与腾飞流云图案的?袖摆,又轻拽了下,与他对视,无奈地垂眼叹息,嘟囔:“很困。”
第057章 第 57 章
陆屿然的身体霎时有些僵。
从前有段时间, 温禾安在半睡半醒,不太想管事的时候,也会有这样?无?意识的情?态,但和现在还是不太一样, 现在?更亲昵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种叫人心尖发软发甜, 无?从拒绝的亲昵。
面对那双眼睛, 陆屿然顿了顿,眼睫低垂,随后微蹲下身, 先将满捧沁着栀子香的氅衣拢起来, 拢在?掌心?中, 堆在?她的椅边, 又将这人系得松乱的系带收紧, 将她的肩骨和中衣都严密遮住。
“嗯?”他声音有点天生的清感, 稍低:“回去睡?”
两人离得近, 温禾安定定看了看他,脑袋一偏, 下颌歪在?他的肩头上,感受跟前骤然凝住的身躯和放缓的呼吸, 她抬眼与?身后目瞪口?呆的商淮对视,顺着他的节奏, 也眨了眨眼, 好似在?问他怎么了。
再给?商淮活上一百年,他想破脑袋, 也想不到这两位在?外?手段雷霆, 叫人闻风丧胆的主?谈起来,会是这样?的画面。
看看陆屿然这弯腰, 低声的动作,俨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商淮不由默默合拢了嘴。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陆屿然半拥着没骨头一样?要懒懒寻个支撑的人,感觉她的气息亲密地贴在?自己颈后,发丝披散,落在?他的肩与?手背上,质感像柔顺的绸缎。
他的怀里,面颊上,耳边和衣裳上因此沾惹上无?边际的花木香,像拢着一捧才摘下的新?嫩花枝。
他为此低头,感觉手背上的青筋中恍如注入另一种不受控的跳动,从来清冷的人禁不住虚虚握了握掌,好半晌,冰凉手指缓缓压了压她的发丝,喉结微动:“……先去楼上?”
温禾安不说?话,他将这人的脸颊捞出来一看,发现她杏眼含笑,两腮微热,透着一点懒懒的劲,没吭声,也不拒绝,又是那种,好像都可以?听他的,天真烂漫至极,半懂不懂的样?子。
实际上,她就是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