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兰冈看他这模样,笑着转了转自己的车钥匙,“以后自己玩,注意安全。”

他回到宅邸里,柏闲璋把那份被他忘掉的蛋糕塞回他手里,眼角眉梢也染上点点轻快:“千乐,本来我不同意马上给你买车,想等你长大一点但是你二伯说你玩得很好,我改变主意了。我的礼物也有,但是你要答应,替我办成一件事。”

柏千乐立马叫苦,但他看见柏闲璋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便知道柏闲璋不是刻意为难他。于是他高兴着,被柏闲璋的话激起一腔热血,满口答应。

昨晚看见粤菜大厨农国栋半夜发了条猪杂粥的教程视频,可恶,为什么农大师那么会做菜,为什么猪杂粥那么香

吃不到,只能激情搞一点精神食粮代代餐,昨晚的微博搬运,今天满课抠不了键盘就混个更新吧,老公交不上公粮了呜呜

第063章 55

柏淑美别开眼,他不作声,饭桌上顿时冷寂。倘若仔细揣摩柏兰冈的神情,他真正发起彪来,并不似柏闲璋那样声威赫赫像头盛怒的雄狮。气焰当然有,但更凝实,他眉眼一肃,合上他孤高的鼻梁与眉棱骨下深陷的眼窝,一旦没了往日里的平和掩饰,他的骨相原来如此凶煞。

“他并非故意,如果不是太太”柏兰冈戛然而止,硬生生地又将火气压回肚子里。其实满座都知晓,他的怨气,起码有九成未发,也不能发。发情的同胞兄弟,默许甚至推手的母亲,这才是他的心结所系,而柏淑美则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个。他话锋不能朝向大哥,太太隐身事外,只剩柏淑美这根导火索:“你发作他干什么?骂他贱又是几个意思,难道床是他一个人要上的吗?现在他要跟我离婚,你满意了?”

柏淑美脸色白了又红,倒吸冷气胸膛起伏得厉害,他狠狠扭回脸,两只浅色的眼珠子紧盯柏兰冈,他何其不知道柏兰冈是拿他撒火,顺带指桑骂槐罢了。他眼里最揉不得沙子,柏兰冈与奉星如的婚姻里经年蛰伏的隐患,岂是柏兰冈他空口无凭一句两句就妄图能赖在他身上的?他容不得污蔑,因此也爆起心火,阴鸷地盯死他,高声反驳:“他想离婚,关我什么事?!柏兰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他跟你的好日子过不下去,休想赖在我头上!”他哈地嘲讽一声,“现在懂得出来维护你老婆了?之前上千个日夜,你干嘛去了?夫人谈条件的时候你没在?结婚的时候你不懂?奉家舔着脸送人上你的床难道你没用?他受了那么多为难几时见你帮过他,为他说过一句话?不见你做过一天好老公,现在来怪我,呵,柏兰冈,”

嗙台面泥胎薄腻的碗碟猛地一震,发出瓷器相撞的嗡鸣,是柏淑美一掌拍向台面。他冷冷呵斥:“难道是我摁着他的头,让他跟你离婚的?!”

“奉星如没出息,你更没出息!”

他甩完话,椅子在地毯上挪动拖出原不该发出的声响,他在一片屏息的岑寂里甩手就走,留下满座惊骇。

柏兰冈太阳穴都胀起来,柏千乐担忧地注视他,老婆被睡了不说,还被家里人指着鼻头骂孬种,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种羞辱。果然,下一瞬他也踢开凳子,一拍台面站起身:“你什么意思,柏淑美?”

柏淑美闻言,脚步落在门边,微微偏头:“听不懂话?还要我重复一回?”

他们身量相仿,各自割据对峙,竖着一身火刺,谁也不肯相让。柏淑美勾起唇角,是一个蓄满嘲讽的笑:“难道人是我上的?难道是我逼着你们结的婚,现在人跑了,要我押回来给你?柏兰冈,你对奉星如这几年怎么样,你自己不心知肚明?他是能忍,天底下没有谁比他更懦弱更怕事了,忍了你那么多年,你还想让他忍到什么程度?”

柏淑美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讽刺的内核,他恍然大悟:“你也是,明明半点意思都提不起来,太太说要娶你便娶,娶谁就娶谁,老婆不管姓甚名谁高矮胖瘦,只要太太发话,你闭着眼也能领回家,反正半夜关了灯看不见,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有什么所谓顶多伺候得你爽不爽罢了。那么违心、那么无趣,那么枯燥的婚姻,你也忍得下来。”他又笑了一声,这回话里更加促狭,“哈,绝配,真是绝配。”

他转回身子,嘲讽地剜向这曾经也与无话不谈的二侄子,冷淡地断言:“你们真不愧是佳偶天成。”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厅堂里,柏兰冈紧攥的拳犹未松懈。柏闲璋叹了口气,对柏千乐微微摇头,他拍了拍柏兰冈的肩头:“老二”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柏兰冈拨下他的手,一声不吭地出去了。他连半寸目光都不曾舍与柏闲璋。

柏闲璋冷斥一声,旋即转向柏千乐,吩咐他:“你过两天联系联系你星如哥,探探他的口风。老二指望不上,你别招惹他。”

柏千乐沉吟半晌,点头应下。他脸上有种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柏闲璋疲惫地捏捏眉心,很是无奈:“有话就说,没脑子的都不在了。”

“大伯,为什么为什么一提到星如哥,五爷总是暴跳如雷?他们,他们是不是”

柏千乐说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些暧昧含糊的过往,他的喉咙就像被人用力扼紧了一样,心率骤然加快,连喘息都愈发艰难。

柏闲璋顿时压着扶手前倾身子,浓厚的眉毛一夹,满眼凝重:“千乐,讲话要想清楚”柏闲璋不是没有质疑过柏淑美对奉星如的敏感,也曾有心探查,但到底这些还是细枝末节,他每天处理那么多大事要事,这念头不过一时兴起,很快被繁重冗杂的工作淹没,转眼便不知遗忘到何处了。

柏千乐吞了口口水,他抹了把脸,酝酿了这么多日夜,终于将这盘踞他心头、折磨他每个入睡的疑虑向柏闲璋吐露:“大伯,五爷他十几年前,是不是去了荒星,他去那里,究竟做了什么?在那里在那里,”他的话音变得磕巴又艰涩,“他在荒星上,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我查过了,星如哥就在那里出生,他读高中的年纪,正好是五爷他降落那边的第一年。”

柏闲璋竖起手掌,打住他的话头,他眸色严峻,起身,沉沉道:“去书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佣人们已经交手垂立在门口,他们前后走出后,佣人们悄声而轻快地入内收捡。柏千乐踩着他的脚步落在他身后,看着柏闲璋在前方宽阔的肩背,坚实沉稳,好像能扛起一切风霜雨雪,他是顶天立地的柏家大少爷,为柏家撑起枝繁叶茂,荫蔽了他们这些小辈那么多年。他撑起柏家的天,他是柏家的天。

以后,他的肩膀,能像男人一样,扛起家业,埋下秘辛吗?撑起一家荣华富贵,遮下一地暗虱祸虫。哪怕面对即将到来的巨浪滔天,也能握稳航向,从不迷失。

柏千乐忽然迷惘,他低头,眼里映着檀紫色的刺绣地毯,这地毯年岁比他久远多了,见证过多少失落彷徨、多少争执辱骂、多少春风得意、多少平步青云,像一条绣满辉煌的檀紫色宁静长河,默默无声。

他甚至在隐秘的恩怨情仇前,都失去了定力。又如何如何在动荡的局势里,稳住摇摆的船身,撑起柏家下一个百年?有人认为他会是下一个柏闲璋,有人期待他是下一个柏闲璋,有人不希望他接过权柄,不该是他成为柏闲璋。柏千乐站在书房门前,脚下踌躇,磨着地毯,他生出突兀的懊悔,他想,他是否不应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否应当维持柏淑美和奉星如之间那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

有句话说得不错,不应轻率地展开调查,假如我们无法预知结果。

其实柏千乐的描述很简短,他只提了几个疑问,柏淑美当年为何从首都军区突然下放到边疆,还是荒星那种偏僻荒凉的地方;他作为军部冉冉的新星,为何甘愿忍受放逐,中断自己正无限光辉的前程;他在那里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奉星如,而他为何回来多年,不婚不娶,一提到联姻就翻脸,他这几年,究竟,是否还对什么人念念不忘。

柏闲璋听完,斟酌许久,他按下柏千乐那些太联翩的浮想,谨慎地沉默,最后让他不要对任何人轻言漫语,他说他会查柏淑美在边星的日子,但他也回答了柏千乐的一些问题关于柏淑美下放到荒星的缘由和始末。

出乎柏千乐的意料,通过他口述的那些往事,柏淑美竟显出刚烈不屈的铁骨铮铮来柏千乐在脑海里飞速揣摩,一点都不意外了。柏淑美确然是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如今他稳重了许多,也还有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辣,何况将近二十年前,正是年轻气盛、轻狂矜骄的他?

柏千乐也完全理解了,柏淑美对柏兰冈的那句斥责没出息,他是恨,遗憾与愤恨,恨他们的妥协、退让,毫不抗争。

他这些年不婚不娶,提到联姻就反脸,正是他那么多年的抗争,不全是余情未了的缘故,他心气如铁刚硬,见不得软弱。他不向柏夫人妥协也不向军部、乃至中央低头,他不受任何一点淫威胁迫。

他那样强硬,柏夫人终于对他心死夫人生平要强,头一次服输,再也不逼着他见哪家公子小姐,结什么天作之合。

柏千乐满腹沉重回到自己房里,他经过柏淑美的房间,柏淑美已经被副官叫走了,他的门前一片冷清孤寂。像是什么坚决的抗拒。柏千乐错开步伐,在窗边不经意瞥见,楼下露台边翘腿歪着一道身影,黑暗里亮着一点猩红烟火。

柏兰冈的侧脸笼罩在灰蓝的烟雾里,他身影缄默,也不知是否眺望着黑暗里的群山,空对着一片虫嘶,抖下烟灰。

憋了很久了,还是不知道怎么把握这段剧情

干脆摆烂了(喂

“如果不能预知结果,不应当轻率展开调查”大意是这样,来自《yes minister》(或者《yes prime minister》

第064章 56

柏夫人终究要知晓的。她堪堪落脚,行李刚叫人扛上楼,阿姨匆匆上了雪梨炖燕窝,她才吃了两勺,管家满脸进退不得的难色,明明是滋补顺气的东西,她心下反倒堵闷,糖水在她嘴里发黏:“怎么回事,我说要冰糖里调蜜,一股麦芽糖的味道,腻死了,拿这种糖精糊弄我呢?家里舍不得买蜜了是吧?”

她调羹一摔,吭在瓷沿,清响落在寂静的厅堂里吓得阿姨眼皮一挛。“离婚?亏他说得出口!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斤两,当初马蓝娟怎么说的,现在摆什么谱给我看?”她煞着眉眼,话音几乎从牙根里狠狠磨出来:“他要离婚,好啊,那两千万给我吐出来,这几年要不是搭着我们家的名头,今天公主港里还有他姓奉的一家说话?!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柏闲璋叹了口气,“妈你冷静点。”

“你敢说不是?要不是老二批了地让他们掺一脚,光凭他们家那点生意,还能活到现在,整天搅风搅雨?几时死在谁手里还说不定呢。”

柏闲璋腮边也涨,他母亲咄咄逼人一贯如此,他那口气只好又强硬地咽回胸膛里。“二少爷回来了。”门厅那厢急急地跑来一个小伙子,通报了声,不久,满座便听得男人那快而沉重的步伐,他的影子漫过花台转角,爬开窄长的暗影。

他三两下解开外套扣子,看也不看随手一丢,那小伙子仓皇地抬手接下。他的手袋摔进沙发里,眉目冷肃,脸色像浸了冰块的酒。“离婚我不同意但如果他一定坚持,我也不会反对。妈你不要找他麻烦。”

他话音落下,横了柏闲璋一眼,随后转过脸去,他不露一丝怨怼,但所有人都感到了,他和柏闲璋之间,终于还是生出了隔离:“我不怪他。大哥首先负责,老五也逃不过归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