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雷贯耳,奉星如立刻抬眼望去,只见那个身高腿长,黑色战术短袖勒不住肌肉起伏的男人也是一顿惊诧:“队长?!是你吗队长!”

“豪子?”

他们同时出声,彼此都是故友重逢的悲喜交集,奉星如拍了拍那人壮硕的臂膀,“别站着了,快坐。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小李,这是小钱,我们所里的研究生,今天跟我来开会。”

“这是我一起扛过枪睡过一个战壕的老战友,江冠豪,你们叫”奉星如话音有些犹疑,那个叫江冠豪的男人立刻笑着接上:“叫我江哥豪哥都行,随你们。”

他拍了拍大腿“哎呀,前几天啊唐跟我说见到你了我还不信,队长,你这么多年也没个话给我们。队长,怎么在这呢?”

区区一顿午餐吃出了年夜饭般的热闹,奉星如回答了江冠豪的问题,彼此互通有无,江冠豪含糊地说这十年升了几级衔,奉星如却知道,在他这个年纪,单靠自己稳扎稳打地升衘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一定搏了许多命,还有在队里表现出色的缘故。只是当着外人,很多话都不好说,江冠豪囫囵带过,奉星如也不细究。

说到今天的会,意外地江冠豪竟也是来参与下午的会议的早上都是学术交流,他们没必要听,但下午是商榷项目落地的内容,他们的连队作为参选单位之一,是有可能分配不同任务的。说到这里,江冠豪便热情十分,一定邀请奉星如去他们的连队看看。

他是这么说的,队长,从前你带兵,把我们一个个的都带出来了;现在你也看看我带的兵。这番话不能不令奉星如眼眶滚烫而酸胀。

下午散了会,江冠豪还有他们的会,奉星如也得带着研究生们回去汇报,他们彼此加了通讯,都说再约,也就各自忙去了。

没两天,分配的结果下来了,奉星如的组负责的项目在柏兰冈麾下的一只营落地,那里有两支omega编制,以实验条件来说,已经算很好了。所长指着分配的详细方案跟他推心置腹,这正是组织上最周全的考虑,这两只编制人数足够多,身体素质足够好,是检验方案最有力最关键的队伍云云。奉星如垂下眼皮,所长端着搪瓷杯,七七八八地事项又交代一通,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小奉,不要有心理压力。”

奉星如眸色复杂,他不会带着个人情绪工作的,他这么回答。

对于他的回应,所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端着搪瓷杯走掉了。奉星如注视着他悠悠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所长是当初接应他档案的人,虽然不见得所长一定清楚他的来历,却是最清楚为什么他一个前线战斗兵会调来跟作战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研究所坐冷板凳的人。

因为柏家。奉星如深呼吸,缓缓地舒出这口郁结于胸,经年难消的气。虽然郁愤谈不上,但也是他的意难平。

回到柏府的时候,奉星如只觉得气氛比压着屋檐的层层阴云更低沉、逼仄。

上楼梯时,一位年轻的女人咽着眼泪、抽泣地与他擦肩而下。女人没有停下来招呼问候,她抬手紧紧掩盖口鼻,只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已是满布泪痕。她妆容狼狈,呜咽不止,显然已是伤心至极,无暇旁顾。

女人应该说还是女孩,即使悲伤难遏,她的举止依然散发出年轻人特有的轻快朝气。她真的很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连悲痛都洋溢着跃动的青春活力,像翻过书页时拂动而来的微风,任谁都会被这微风晃一晃神。

女孩垂泪,楼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又或者是奉星如的存在扰乱了她她绊了一跤,就要摔下去时,一只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奉星如扶稳女孩,女孩没有抬头,温热的泪珠洒到奉星如的手背上,像没有熄灭的烟头烫穿他这张脆弱枯黄的纸。

女孩甚至顾不得抬眼看一看好心扶起的人,她吸了吸鼻涕眼泪,痛哭着道了谢,自顾地下楼去了。奉星如停在楼梯上侧身回望,管家在门口为女孩披上风衣,递上手包,女孩抓着纸巾乱擦一气,垂着头出去了。

门廊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奉星如收回视线,默然上楼,方才女孩没有抬眼,他却在瞬间的慌乱里看得仔细。女孩实在年轻,甚至可以说相对他们来说年纪尚且太小,即便形容狼狈泪水洇开眼线粉底,口红也走了位,但依旧盖不住眉眼灵动,丰肌玉唇,匆匆一瞥,便何等的容光四射。

她的身段、泪眼里有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朦胧韵质,奉星如不愿多想她的来历,她却一时占据了奉星如的神思,直到男人不悦地呵斥,他如梦方醒。

“愣什么呢,还没扶够?”

是柏闲璋。他阴沉着脸,好似已在红木雕花栏边,看完了这一场唐突的戏。

蟹蟹老婆们的回复,十分满足~

补:有鱼鱼提到男人们年龄的问题,这里要打个预防针,有些人不仅奔三了,恐怕还要奔四最年轻的是柏千乐,大概26、7这样,奉星如比他大六七岁,也就是323这样,柏兰冈更大,35左右,柏闲璋3840都有可能,柏淑美比他们都大,具体多少美女的年龄是不能乱问的,随你们猜吧hhhh

我知道现实里这不可能,但是纸片人就别管那么多了,搞就完事!(不会有老婆因为这个弃文吧,我得哭死

第030章 25

奉星如跟着柏闲璋的脚步,他原本要回房间,倒是不能如愿了。

“坐,”柏闲璋拨内线叫茶,奉星如并不愿直面他,只捡了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谁知佣人来了,将茶点摆在他手边的小茶几上,柏闲璋挂了他的电话转身一看,也走过来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柏家人都肩宽腿长、身量不凡,而又以柏闲璋为最原本沙发并不小,虽说是为单人设计,其实奉星如坐进来舒展开绰绰有余,但柏闲璋曲膝一靠,微微张腿,同样的沙发在他身下好似凭空缩小许多。他肩架宽大,眉眼又冷肃,随手搭放的开阖间,已是寻常男人一辈子学不来的豪迈威严。

他掌权日久,连每一道投来的视线都沉得如坠千金上位者特有的审视,看破的妖魔鬼怪多了,那目光便极具震慑力,冷砺坚硬,好似一切在他们眼前都无所遁形。

这也是奉星如总不愿靠近柏闲璋的缘故他本就已在柏家人面前卑下如泥,哪里还禁得住柏闲璋这种上位者的目光。每每被他这么一审视,人生三十年里的难堪事总会齐齐翻涌,提醒他是个多么平庸、无能的人。在气宇轩昂、身光颈靓的柏家人面前,他总是难以自制难堪之情,就像只灰扑扑的老鼠,或者混着泥巴的流浪狗,在雨夜里唐突地闯入皇宫,与这堂皇豪奢的体面富贵格格不入。

他们从来没有离得那么近的时候,近到柏闲璋刚坐下来,他的气息立刻充斥了此方角落,碾压奉星如的每根神经。他往沙发背一靠,奉星如几乎立刻绷直了嵴背,微微向前倾这是个紧张的姿态,通常见于上下属谈话,而不应该是家里人的闲聊。

不好说柏闲璋是否察觉了奉星如的紧绷压抑,或者他尽收眼底,但不动声色。他推了推面前的茶点,“先垫垫,今晚没那么早开饭。”

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他先夹了一筷子红米肠。

“刚刚那个,柏馨的妹妹。”

“柏馨?”

“赵方鸿是她老公,按辈分,算侄女。赵方鸿,总该知道吧。”

“知道的。”奉星如停了筷子,赵方鸿,那个被检举的女婿。从前不知道这号亲戚,这几天他也听到了些,前两年提拔了处级,很有些意气风发。处级已经是多少体制内人的毕生愿景,他不过三十来岁,能力或许有些,但不至于就到这个程度。

真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做了柏家的乘龙快婿,果然连仕途都平步青云了。奉星如撇下眼帘,不漏半点讽刺。

“柏馨自己很多问题都交代不清,赵方鸿做了多少勾当,扯不干净。现在夫妻两个通通双规,姐夫没了姐姐也保不住,往后没了倚仗,来跟我哭呢。”

“本来不想让你们搭理她。走到今天拜观音求王母都没用,拿着柏家的名义在外面乱搞,我没清算他们已经是底线了。”

奉星如默默,这不是他能评论是非的东西,柏闲璋的话除了知会他景况的进展,还存了敲打他的意思:“今天不防让你撞见她了,好在她也顾不上,以后记得,不管谁来求你,找你,一概不管。告诉我,我来处理。”

奉星如应了,到底没忍住,说,看她年纪应该很小,比柏千乐要小得多。

柏闲璋却嗤了一声,看不上他这点恻隐,相当轻蔑,“确实小,二十出头,拿着她姐的钱在国外学艺术也不见得学出什么成果,车没少换,爱马仕没少买。”

他啖了口茶,口气趋于平稳了,无所谓地挥挥手,“花天酒地我也管不着,只要她安分待着,她姐姐是保不住,但柏家也不会放着她不管,无非铂金包少买几个,奔驰少换几辆。”

“所以,我叫你别理这些人。只要好好听话,柏家总少不了他们的懂了吗?”

闻弦歌知雅意,这话明白得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了,奉星如焉能不懂?他放下茶杯,十分顺从地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