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闲璋只盯着他,众人面前,他的视线依然坠着千斤顶般,沉沉的,像夜晚的黑色海面下暗藏着厚重的钩子。奉星如浑身不适,背上寒芒如针。
他看够了,收回视线,“这么说B区那边跟你接触过了?”085撤掉建制之前,隶属于B分区。无论从奉星如的作风还是手腕,都可见B区甚至085留给他的烙印。
奉星如略一点头,“有过接触,还没谈好。”
男人弹了弹酒杯,“实在定不下来,还是跟家里说。老二复职了,我们讲两句话不难。你也不要太久。”
奉星如领下他的好意。
但谁也想不到奉星如的东家来得那么快。那天晚上撤掉锅碗瓢盆、打道回府前,奉星如还让那个沉默的男人堵在桌前佣人在他们背后忙着扯台布烛台,灯火凌乱,银勺相撞,霹雳嗙啷,好不热闹。就在这热闹里,他们安静得冷清柏淑美不开口,奉星如更无话可说。他看着柏淑美,男人眼下的红痣映着室内透出来的光,很是鲜活。
但这红艳的鲜活勾不起从前的涟漪了。
“五爷有什么指教么?”
“我那边的人也有几个空,文献库是冷板凳,秦中将前锋一线,都不太合你的资历。要是”
有些话不必说完也不必听完,奉星如别过头,“军部不适合我,我还是跟老单位再接触接触,多谢你费心。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惜字如金,话音落下错身就走,徒留柏淑美孤身伶仃地站在灯晕里。
清淡的月辉落在肩上,柏淑美仰头遥望天幕上的月光,风烟遮幕,云厚,月薄,他已经仰望这冷清的月色许多年。
柏淑美你小子,要是奉星如真去了,你就能搞办公室恋情了是吧(
老婆们新年快乐啊!祝大家心想事成天天开心!2024小鸡一定要完结这本破烂,一定(握拳(眼泪汪汪
第177章 119中
在欢宴消逝后的孤清里,孤身仰望孤月是孤独之事。柏淑美收拢发丝,在迈出门、矮身坐进车厢前,他回头轻瞥了一眼,夜鸦扑过枝杈,蛩声切切,月色渐浓,寒雾也四周地烟笼起来。柏淑美眼外是飞速后退的树,黑鸦鸦的树影将一切抛闪在脑后:虫声,鸮鸟,夜宴,逝情,烛光辉照。他想,庭院深深,却没有那杨柳堆烟,帘幕无数。
奉星如不知道他和那段旧情在仰望同一片月色,今夜欢娱,酒肉下肚,却只落得沉愁暗结沾了柏家的是非,又不得善终,他前途未卜。
他不言不语,车厢里静得出名,柏千乐抽空觑他,见他脸上也是平平奉星如不作那些和颜悦色的时候,他秉性里那股枭桀的刺冒出皮来,其实很有几分不近人情。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动,并入车流。“哥,不要担心,你要是不喜欢,大伯他们总有办法。”
“口气不小。”奉星如支着头,微微讽道,“多好的职位,好像在我手里挑挑拣拣一样。要是我不答应,又要有人说我骄狂,这么托大。”
“就摆在你面前,任你挑,谁敢对你说三道四。”
他其实不愿承柏家的情再跟柏这个字碰上什么关系,这能对柏千乐坦言吗?他不知道,但凭他对后生的了解,只怕这话很不合柏千乐的心意。他听了要生气的。
奉星如于是又沉默了。柏千乐窥他神情,心里反倒捺不住,催他:“哥,怎么不说话?你想说什么?”
“千乐,你知道我的态度,是不是?先别生气,我答应了你大伯他们的职位,又贴回你们柏家的标签,你懂的,我最怕这样。”
果然男人的脸色挂落下来。
“哥,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不单我,大伯他们谁都不会高兴,我们家虽然不比从前,倒也不至于安置不了你,别说一个,十个你都不成问题为什么非要跟我们划清界限,搞得那么生分?况且既然大伯他们能问出口,肯定已经打了招呼,你去就是了,有谁会为难你?在自己人身边舒舒服服的不好吗?你再去什么地方,不都要从头开始,又何必浪费精力吃这种苦?”
“承过你们的情,是没有人为难我,”奉星如抬了抬出风口,他说的是在研究所那几年,“但也不自在。去哪里,别人都知道我是你们家的人我姓奉,不姓柏。千乐,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别人眼里都只有我这个‘柏家的’身份,我不能太出头,也不能太庸碌。出头都是柏家的功劳,庸碌我则是柏家的耻辱,别人对我说话,也不是对我说,而是对‘柏家的媳妇’说。”
“虽然这样讲很不知好歹,但我累了,千乐,真的。端着别人给的饭碗吃饭,我还是习惯不了。”
柏千乐下颌角绷得多紧奉星如看他,年轻的男朋友胸膛起伏,那张俊脸鼓胀,不知多么压抑。
男人果然恼火,熄火停入地库里,“砰”百八十万的奔驰C63,车门被他甩得响声惊人。从下车到迈入家里,他进了门自顾地扒下衣服洗澡,摔了满地,一晚上都不曾飞过奉星如半个正眼。
奉星如跟在他后面瞧他如此行径,只叹气。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他先从客厅里扒了块酒心的太妃糖含在嘴里,糖块渐渐热融了,他也脱下外衣,丢在沙发上。
浴室门被人有心闯入柏千乐在热汽升腾的雨幕里,两只眼睛锁着没有一丝退意的来人那人个头比他矮,身量也伶仃,黑发,长眉,凤眼,眼睫下的眼珠子抬起来,乌沉沉地落在他身上,于是义无反顾地闯入雨幕。
柏千乐感到两只手铁爪般扣紧了自己的后脑勺,嘴上咬入柔软温热的唇瓣,一股发腻的热甜被一根柔韧的肉舌推入心底
意乱情迷的水雾里,有人趴在他的耳边轻声细哄:“乖乖,吃糖,不生气了。”
好吃吗柏千乐,好吃死了吧
第178章 119 下
以身饲虎,好半晌帐暖春宵,才哄得那俊俏的郎君消去薄怒。
奉星如直到坐进车里,都仍有一股头晕目眩的恍惚:到底他是人,抑或一具任人摆弄的皮肉玩具。那些太凶狠的进出,精壮火热的残留,他只是一副会喘气的温暖容器,勾勒着另一个男人汹涌、热气腾腾、生啖血肉的欲望。
哪怕在静谧温馨的妇儿保健院,奉星如依然忍不住分神奉尉芝连唤他三两声,才令他捏起那根涣散的神经:“你说,姐?”
女人捏着他的下巴盯了好一圈,方撂开手,“星如,很累?生了弋娇,一段时间没顾上你,你精神不好。”
“没,昨晚跟柏家吃了顿饭。”奉星如含糊,将昨夜不可公开于世的红艳情事隐去,只捡席面上的话说。
奉尉芝眯着眼睛仔细听,听柏闲璋的地皮,地皮上的行宫别墅,听那林子,林子里的湖,她点点头,“柏家为人一无是处,这点倒还算大方。那块地我知道,当时几多人跟老梁探听,门槛都要踩破,最后都没了声音。原来落在他手里你签了吧?别做傻事,扮什么清高!该是你的你就要,你为柏家,做他们的儿媳尽心尽力,柏夫人同她那个好儿子当时那么强逼你,给你的补偿,再多也不嫌多。”
她言语里全不掩盖对常青山上的鄙夷:“要是柏家不给你,靠之前柏兰冈那点东西就算敷衍了事,那才是笑话,这么亏欠人家,以后谁还给他们家做儿媳!”她看见奉星如低下头,一股无力振奋的心虚,想不到自己这样要强,弟弟却是个阿斗,愈发气盛:“星如,你怎么回事?他们家钱烫手,叫你拿不住?!捞男捞女还懂得要房要车要钱要包,你白赔几年心血,他们家的东西,你拿了又怎么样?不是你的青春?!”
“宁愿你去学那帮人,起码叫我放心人家可没你这么傻,至少懂得为自己图谋。你现在跟柏千乐好,又怎么样?”
奉星如于是又同她交代了柏千乐那天山崖上的托付奉尉芝听毕,扪着自己的乳房,觉得乳腺总算畅通了些。“总算有个像话的,老的不像样,小的至少比他那几个叔伯强。”
吊瓶滴完,护士来给弋娇拆针水,奉星如抱着小小的外甥女走来走去地摇晃,奉尉芝拢起襁褓起身,“梁识安想外调。”
她的话惊人,引得奉星如连忙回头,目露异色,她继续说,“你知道,因为柏家常青这边不太平。横竖在部里也晋升无望,不如外任,他上面是这个意思。”
“那你和女儿怎么办?”
官员外调,家属一般都会跟从。奉尉芝才生产,孩子又极小,奉星如很不同意。
“我不走。他要走就走吧,我懒得陪他。弋娇跟我留在常青。”
“那你们”奉星如的话不好说,奉尉芝这一对夫妻,本就情薄,再各自天涯,更没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