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隐隐约约、埋藏于旧年的情事绯闻不过这圈子里,谁没有几段风流呢?不足以挂齿。比起那些玩到滥的玩咖,柏千乐几乎不算很坏在着溢满名与利、性比水还廉价的欲望场里,不坏,便是难得的好了。

人就是如此卑微,廉价。维持文明的从来不是道德,而是诸恶百相利益贪嗔,才是人的生存所系。人是欲望的淫兽,婴儿哌哌坠地的第一刻,便饥肠辘辘,渴望饱满丰沛的那口母乳饥饿,是欲望的最初面孔,亦是欲望之本相。而世人欲望横流之至,便是文明最辉煌的顶点,千百年来所有颂词中的繁荣昌盛。

左思仪思绪漫散着,听见奉星如斟酌地说,“千乐,的确很优秀的。在他面前,好像我白长了六七年。”

左思仪听出了他口吻里的底气不足。“星如,你信不信,我一直有感觉,哪怕是最亲密的两个人之间,也会有微妙的差别总有一个人在上面,一个人在下面。天平高低或许会颠倒,但从来不会平等两个人格在亲密关系里分寸不差的平等,这是比乌托邦还遥远的幻想。”

奉星如默然。她怅惘道:“可是无论上还是下,都意味着已经踏进了这段关系。除非抽身退出,否则没得选。你呢,怎么想?”

奉星如捻着裤子,连左思仪都没有解法的困难,他更无从入手。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心里也好实际也好,我不希望、也确实不该再跟他们家拉拉扯扯。在他们家这么多年,实在没有什么好处。现在还不清不楚的,更不好。但是至于千乐,比起情爱,我总觉得愧疚。”

愧疚在感情里,是比爱与恨更长久的纤绳。左思仪心里微沉,她先于奉星如勘破这事实:愧疚令柏千乐从此在奉星如的生命里屹立不倒。

与她很不同,奉星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尽管他未必如ALPHA们雄阔激烈,但男人的心,男性天然的冷酷与薄情,他半点不少。而要令一个男人由衷臣服,不是美色,不是痴情,无关风月,只有愧疚。

男人对谁愧疚,便会为谁舍生忘死。

奉星如未必领悟他的天性,但左思仪作为一个女人,已经洞察他的臣服。她垂下眼睫,掩饰这份洞察,“尽管你愿意跟他们家割席,但千乐,你割舍不下。”

奉星如报以沉默。

她缓缓说破:“可是星如,像我们这样的情况接受了一个,就势必要接受全部。正如我不能在他们兄弟里二选一,你选择接受千乐,那么星如,你也不能回避柏家。”

男人沉郁地叹气,又搓了把脸。

“而且你想过没有,星如,哪怕我们愿意独善其身你谁也不碰,不沾,但别人未必这么宽容在他们眼里,只要有染一次,我们便不再干净。终身摆脱不掉这些旧事的流言蜚语。”

“没办法回头了,星如。我们从来没有全身而退的幸运,唯一的办法,要么全然放弃,要么全盘接受,别无他选。”

茶水滴落在杯盏里,搅碎一片壶中汪洋,奉星如盯着水面破碎的倒影,猛然回笼柏千乐夹着电话闯进浴室,摸了把他湿漉漉的脖颈,“哥,大伯打电话来,问你有空未。他要我们回家一趟,有文件给你签。”

“人是欲望的淫兽”,化用音乐剧《la monture(马上英姿)》的歌词,“骑在马上的你多么优雅崇高,正直表率,天之骄子;或者你只是个浪子,一头淫兽,爱好刺激,盔甲之下可有颗心?”

奉星如:帖子删了呗,这跟我朋友的经历有点相似,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没什么感觉,我不轻易破防的,但是我一个朋友可能有点汗流浃背了,他不太舒服想睡了,当然不是我哈

老大,你小子,嗷(指指点点

老五,希望下章你也争点气,嗷(指指点点

第173章 117中

奉星如一头雾水,从前那么多波折过来,他以为离婚的文件应当很清楚才是,还有什么要签署?

柏千乐看他第一个神色是凝神,皱眉便知道或许柏家与奉星如之间道阻且长,还有巨石横亘其中,亟待一个有罪的西西弗斯。

不必奉星如问什么事,他下一个电话便毫不客气拨通了另一位姓柏的话事人。

“五爷,大伯有乜新指示未?”

奉星如抹掉脸上的水珠,柏千乐支着腿斜签在镜子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动他的耳垂。情事的时候会有这样的角度俯视年长情人的眉眼,看他隐忍而颤动的眼睫,沾染水色的唇,唇珠,细纹,又回到挂着细碎水珠、颤抖的睫羽

但情事之外,很少再有如此暧昧的距离。日光裹着晨雾打转,印出窗棂,落在奉星如半张脸上。照亮那些颤动的水珠,鬓角,眼睫,和细纹。

柏千乐口腔里的唾液忽然飞速分泌胃里蠕动,吞了火海也似,他渴望着眼前的祭品。咕咚一声奉星如错眼,睫羽依然抖动,但身上动弹不得连唇齿都非他所有。

鼻腔里是清冽的晨雾、晨雾里男人潮湿灼热的呼吸,脂粉牡丹的信息素,唾液交融;眼里陡然撞入的是高昂轩伟的男人,男人投下来庞大的阴影,还有他琥珀色的瞳膜,亮得惊人,浓稠的滔天欲色。

“山里的别墅,他要转让给奉星如,也算他替老二尽心。千乐,”电话里话音中止,仿佛察觉到了这厢主人心不在焉,口吻严肃而警惕:“千乐?”

“唔”

柏千乐的疯总算稍微解了些,掠夺完毕,他松开反扣着年长情人后脑勺的铁掌禁锢,应了一声。嘶嘶的抽气声在狭小、闭塞的卫浴里响亮得惊人,很有供听者猜疑的本事。柏千乐盯着奉星如,唇边笑得很坏,话却是朝听众说:“知道了,我跟星如哥都听着呢,五爷。”

他挂断电话前,甚至竟有好心问早:“还没跟你请安,早上好啊,五爷。A GOOD MORNING。”

忙音断得利落,显然主人翁绝不受他的侮辱。

湿漉漉的水痕拍在柏千乐脸上,那是情人对他故意作乱的回应奉星如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不轻不重的两个拍抚,以及意味深长的眼色。

尽管奉星如再不情愿,他依然得坐着柏家的车往常青山路上去柏千乐送他下楼,司机老徐终于算是见上这位久违的柏家主,很是亲切。仿佛到奉星如这里,不是外宿,而是去了什么别墅行宫小住,由他来迎主人们回宫。

柏千乐躬身弯腰撑着车门,向奉星如交代:“哥,老徐先送你过去,晚点我下班了回去找你。”

奉星如以为自己要单独面对柏闲璋。

但场面比他想象得要好也没那么好,那位早晨被冒犯了的主人翁也在。男人长发漆黑盈润,略束起,丝绸晨袍,安静地饮食着。主位上的柏闲璋倒是抬手一点,“坐。”

奉星如说自己同柏千乐吃过早饭,但佣人们已经鱼贯而上,替他拉开椅子,摆弄餐具,布菜盛汤,竟是预备好的仿佛得了吩咐,早餐会有三个人。

柏闲璋只说:“再吃点。”

这是早餐厅里,柏闲璋对奉星如说的唯一一句话。

伺候完主人们用膳,才是今日的正题柏闲璋命人取了文件,叫奉星如细看,他自己只捏着茶杯,说香气不好,有陈旧的潮味。管家撤下茶水,自己也尝,果然如此。他说没想到今年的雨水这么厉害,霉坏了许多,连茶都坏了。办事的人不经心,他也疏漏了,没盯紧。

他亲自为奉星如换上新茶,又与柏闲璋汇报各处的收益,柏淑美迟迟下楼,他换了军装,但装束未全,武装带置在几上,羊皮手套也抓在手里。柏闲璋与他说了些军部的事。

奉星如倒是条条款款都看尽了。他放下文本,阖上,带着设计图纸、施工图,装修方案,地皮开发计划,几乎是本小书。他很平静:“我不能签。”

仿佛他的回绝在男人的筹谋之内,柏闲璋八风不动:“星如,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租,可以外包,让人帮你运营。唯独不能卖了。”

“那是大少爷你的心血。太贵重了,我不能签,更没资格处置它。”况且他知道男人难道是看重一栋别墅么?他的心血是那块土地。奉星如心道,这看似丰厚过甚的补偿,实则烫手山芋。一栋钉在柏闲璋地盘上的别墅,不能卖,不能转手,这是死了还刺手的富贵。他受用不起。

“我建议你签了它。”

冷淡的男声响起,连柏闲璋都斜眼瞧去竟然还有柏淑美站在他边上说话的时候,而对面还是奉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