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是在背后议论自己,前桥咳嗽两声引起注意,随后不尴不尬地走了进去。五日来沉淀惊悸和感动,她的情绪已经接近平和了,所幸赵熙衡受伤太重,不然凭他那救美的壮举,前桥清醒的立场大概不保。

那两人的目光随着她转,王聪犹带怒火,赵熙衡则略有失落。

“军医说了,他性命无碍,五日来又昏睡不醒,我惺惺作态地陪着他有什么用啊?是能加快毒素化解,还是能促进伤口愈合?”前桥幽幽看向王聪,他咬牙道:“这是殿下的态度,二殿下受了重伤!”

“弩是我射的?”

王聪怒道:“若非救你,他根本不会受伤!”

前桥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令他烦躁的冷漠:“他不拨开人群冲来,也不会让我失去遮挡,给弩箭可乘之机啊,所以王聪,我可以为他的施救感激,但我不觉得我该对伤负责。”

“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嘛!”王聪大叫道,“救命之恩啊,那可是救命之恩!这要是放兴国,你都能以身相许好几回了!”

她是感动来着,可是感动归感动,心疼归心疼,前桥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心疼他。

“怎么救我是他自己的决定,做决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他遵循内心做出选择,得到这个结果,你有何立场怪我?是我让他以后背迎敌的?这么说来我当年也为他奋不顾身过啊,他的命本来就该赔给我。”

“你!”王聪一时气急,咬牙切齿道,“什么‘本来就该’?那叫奋不顾身!你看不出二殿下为你舍生忘死?你这个人怎么总是揪着过去不放?

“二殿下知错了,我都看出他知错了,他在变啊你难道看不到吗?是,他从前对你不起,可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他真的和以前一样吗?过去的错误就永远不能弥补?过去的恩怨就一定不能放下?”

前桥望着义愤填膺的王聪,心中想叹气。赵熙衡对魏留仙的亏欠永远地欠下了,在她这儿能找到什么弥补呢?

她不是魏留仙,如果原主站在这里,也许生死之择足够让她放下芥蒂,破镜重圆,可她不是啊。赵熙衡的命赔错了对象,她每一次心软都像对留仙的背叛,都像对那双在黑暗中含泪凝视自己眼睛视而不见。

赵熙衡沉默着,好像王聪怒吼的也是他不能言明的心里话,前桥不想放他沉默,直接问道:“赵熙衡,你觉得如今这样,能弥补当初对我的伤害吗?”

他摇头,语气干涩道:“不能。”

“是啊,你也知道不能。所以归根结底,你做这些都不是为我,只为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前桥表现得近乎铁面无私,“可我为何要为你的良心买单?你尽可以感动自己,那是你的事,但别用它绑架我,我不能替当初的自己原谅你,你也没法从我这儿得到豁免。

“所以,为我牺牲是否值得,也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受伤已经很难受了,再伤心更不值当。”

赵熙衡哑火了,王聪有再多苦水也倒不出来,三个人一起沉默未免尴尬,前桥道:“你好好养伤吧,言尽于此,我走了。”

“仙儿……储君。”这声呼唤让前桥停下脚步,赵熙衡接着道,“其实惆怅和权衡利弊,都是后话,弥补或者赎罪,我那时也没想过,冲上去的一瞬间只是怕你出事,仅此而已。”

前桥心中百转千回,终是化作一声长叹,点头道了句“谢谢”,迈向门口离去。

善与恶,生与死,恐怕真的只有一念之差。可惜过去的时光和错过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168.飞鱼式是骗人的6745字

168.飞鱼式是骗人的

1.

成璧分别时以为也就三五天见不到面,没想到跟着军队调动后身不由己,一个多月都没回来。等他与一伙兴军搭伴,再次返回玉龙大营时,兴国南部的叶子都凋零了。

他们只听说了大营遭袭的大概,知道储君性命无碍,荆兴联军赢得最终胜利,却不知过程中的诸多细节。

兴军中的几个军官已与成璧熟稔,不着急回营,倒是更想与“江副将”继续搭伴。

“您要去储君大帐吗?”

成璧点头,他们便要跟去,嬉皮笑脸道:“谁不知储君卫兵伙食最好?我们营地寒酸,连荤腥都见不着呢。”

他们为了蹭饭,将兴军炊事大贬一通,又问成璧平日在何处练武。成璧不想被缠着,心不在焉地给他们指:“就这儿……哎,你们回去吧,我还有重要的事。”

“江副将见外了,什么事有兄弟重要?”“就是,您说说看,要是棘手,有哥儿几个帮忙。”

成璧在大帐外站住了脚,看着欲沉的夕阳道:“都这个时辰了,我得抓紧时间洗个澡,好意心领了,但你们真帮不了我。”

“洗澡?”兴军军官闻言奇道,“您说的重要的事,就是洗澡?”

成璧点头,兴军们哧地笑了:“洗澡能用多大功夫?”成璧垂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这些日又是汗又是泥的,得仔细洗洗。”

“咱爷们儿何必洗得那么干净?像我们随便一冲、一浇,完事儿了。”

成璧的眼神略显鄙夷:“你们又不用侍寝。”

“侍、侍寝?”

兴军顿时面面相觑,目光随成璧的脸看向储君的帐篷,听成璧道:“我是使奴,万一储君需要侍寝,我得有准备。”

几人嬉笑的肌肉还维持着原形态,声音却戛然而止,兴军木头桩子似的戳了一会儿,仿佛才想起成璧是个男宠,目光也变得复杂,只是情感绝非鄙夷,而是羡慕,只觉得成璧事业爱情双丰收,有天大的福气。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们也不便纠缠,回营地了,路上还就此事长吁短叹。

“我也想白天当副将,晚上当男宠,”一人道,“荆国储君因军妓之事大发雷霆,可你看江副将,就能随时与女子相好,可真是好命!”

“荆国储君那般凶巴巴的女子可不好相与,你没听说过吗?她从前专割男子……”

2.

成璧要来热水,在旁边的小帐中沐浴后修剪了体毛,还特意擦了前桥喜欢的香膏。铠甲被他叠好放在一旁,他按照从前公主府使奴侍寝的规矩,将中衣松垮地系在身上,擦拭到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这才命人通报。

前桥听闻成璧回来了,立即唤他进来,见了他的打扮意外不已。

“军服呢?”

成璧道:“换下放在那边了。”

前桥向他走近,抽抽鼻子,闻到一股淡香。

“还洗了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