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随着选秀开始,候选女子住进宫中等待遴选,敏都客栈不再一房难求。施克戎跑前跑后,在半个时辰内未众人安排好新住处,回去见前桥时,她和桃蕊已换上平民女装,手中拎着买菜的竹篮,俨然敏都女儿之态。

施克戎道:“这条街上还没有搜寻者,公卿和庶卿已住进旺福楼,罗公子和江公子在兴安客栈等候,属下这就送家主过去。”

三人即将动身离开,就在此时,宁生带着张策慌忙跑回,一进门就急道:“奴看官兵突然往这里来了!”

已成功撤退大半人马,前桥还算镇定:“别慌,你和张策先走,去旺福楼同庶卿他们汇合。”

宁生道:“家主先走,奴们殿后!”

“听话,咱们不便同时行动,你俩先走,我们随后就来。”前桥道,“我扮成这样,应与画像上有一定差别,不会被轻易认出的。”

宁张两人只得听命离去,前桥匆匆辞别老妇,带着施克戎和桃蕊出门,刚转至街上,就目睹一队身穿铠甲之人被百姓带领,往她们来的巷子口走去。

那带路的百姓前桥认得,正是前几日找过自己的奉阴婆信徒之一。好在撤退及时,若真在那小巷子里碰了面,四周没有退路,简直插翅难飞。

旺福楼与兴安客栈在一条街上的斜对位置,距离她们不算远,前桥跟在宁生身后二十多米的位置,与他同向行进。走了大概半程,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突然闯入几组搜捕者,手拿画像拦截路人盘问,前桥眼睁睁地看他们揪住了前方的宁生和张策,与手中画像仔细对比。好在货不对板,有惊无险,张宁二人被抬手放行,看得前桥紧张不已。

桃蕊小声道:“家主,奴去看看他们手中的画,若当真不像,咱们也垂了头闯过去。”

“还是由属下去吧。”施克戎道。

他的本貌几乎不外露,如今的确更适合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就回禀道:“那图画简洁,细节不多,可乍看仍有相似之处,您倒不如粘上假髭须,干脆扮做男装了。”

他后悔得太迟,现在无论烫成玉米须还是贴胡子,都错失良机,前桥为求保险,只好避其锋芒,往反向走去。

搜捕者都是集体统一行动,绕开重点排查区域,走出两条街后,果然就没有穿着铠甲手拿画像的人了。

她松了口气。等客栈附近搜查完毕,还可以悄悄回去,暂时无家可归也不算太糟。如此安慰着自己,却见前方不远处的商店大门一开,两名身着铠甲者如同刷新的地图怪一样突兀走出,手拿画像,直奔她们而来。

怎么还有人不服从组织擅自行动啊!前桥心中叫苦不迭,立即四处寻找藏身处。对街正有三辆载货牛车缓缓驶过,其后跟着顶四人抬的小轿,成为离她最近的掩体。

几乎没有犹豫的工夫,前桥快走几步跟上轿子,利用盲区卡住搜寻者的视野。施克戎和桃蕊也配合默契,留在附近,以吸引敌人注意力,她们诡异的行为果然被当成可疑分子抓住盘问,施克戎不断周旋,由此弃卒保车,暂时让前桥安全撤退。

她跟着轿子亦步亦趋,将胸腔里跳动的鼓点缓缓呼出,好在有桃蕊和施克戎,让她上演一场壁虎断尾,可还没走几步抬头,面前景象气得她几乎背过气去路口竟聚集了一队人,将第一辆运货牛车拦下,对照画像挨个排查随车人员,身后两辆畜力车也因此迫停,哞哞牛叫响彻街道。

她身旁的小轿见路堵了,决定往路边绕行。这下前桥困在当中,进退不得,眼看盘查牛车的搜捕者逐渐逼近,施克戎和桃蕊也要拖延不住,正当她走投无路之时,身旁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洁白的手指挑开帘布,一张小巧面庞从帘内探出,向拥堵处张望。不可避免地,她首先看到了轿外的前桥,四目相对间,那人微张双唇,露出一对儿兔牙。

“钱姑娘?”她不确定道,“……是你吗?”

卯卯?!

敏都真小,前桥来不及感慨,赶紧做扒车状:“快让我上去!”

3.

卯卯下令落轿,令前桥坐到身旁,这动作不可谓不明目张胆,两路搜捕者都停下动作,向轿子看去。

前桥听着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紧张道:“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

“你坐好,别讲话。”

卯卯来不及解释,令前桥坐在身旁,接着外面就传来几声严厉的呵斥。前桥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搜捕者被那呵斥声吓住,轿子居然就这么重新抬起,往前走去,一路畅行无阻,将牛车也甩在后头。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胸口压着的这口气倒是能喘出来了。卯卯笑道:“你又去惩恶扬善了?这次惹了麻烦吗?我看那似乎不是官兵,是谁家的私卫?”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总之是得罪了瘟神,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让我遇上了你。”前桥抬起轿帘一角,看到街上仍旧散落盘查之人,皱眉道,“我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走不了了,借你这免检的轿子避一避。”

“自然可以,你要去哪?不如我直接送你去吧。”

前桥摇头道:“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正被他们围着,等人走了,我才好回去。”

卯卯思索一番,建议道:“既然这样,不如你先同我回家?我派人看着你住所附近,若没了布防,就将你送回去。”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除她之外,余人已躲藏好,目前还算安全,只要她不被抓,他们也不会轻易暴露。

卯卯热情而期待地看着前桥,见她点头答允,顿时喜不自胜,唤轿夫往家走去,途中还道:“上次同你分别后,我时而后悔没以主人之礼招待你,这回可叫我找到机会啦。”

轿子晃晃悠悠走了挺久,前桥看不到轿外,不免有些转向。她自己也晕乎乎的。卯卯大名叫什么,家在何处,怎么就会说一口地道的荆语?这些自己一概不知,竟然就要去她家避难了。

卯卯这次的打扮也与上次不同,不仅服饰隆重,妆容也更浓些,似乎要去出席什么正式场合。前桥正乱乱猜着,轿子突然一停,卯卯皱眉道:“怎么了?”

轿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贴近轿箱,和卯卯说了几句话,卯卯面色顿时一变,对前桥道:“府前正有人搜查,听说他们还拿着画像,你可知那画上是你不是?”

前桥两眼一黑,费了半天事,还是躲不掉!她严重怀疑,老月豺若是找不到他,下步计划就是把敏都的地皮掀一遍。

“那画上就是我,你既然有免检资格,可以直接带我回家不?”

“他们就在我家门口,躲不掉的,”卯卯道,“你先别急,我让老金去交涉了,他是先祖父的旧部,在敏都面子很大,一般都不会为难的。不过为求保险,你先把这个穿上吧。”

她拿出右手边一个包裹,将其中叠放整齐的衣服抖开。那是一件点缀珠宝的祖母绿外衣,像是上年纪的贵妇钟爱的款式。

在这紧要关头,前桥不去发问,听从安排换上新衣,又取下格格不入的发巾,丢到座位下面。

卯卯将自己的头饰摘下,尽数插到前桥发间,又拿出一个妆奁,指甲挑起口脂抹在她唇上。接着是眉毛、两腮、鬓角、眼尾……她的动作飞快而熟练,末了将妆奁一合,点头道:“粗糙了些,但差不多了。”

前桥对着小铜镜自视,好嘛,这一套弄下来,都像换了个人似的。杏眼拉长,黛眉入鬓,红唇丰满,加上祖母绿的衣服,她好似一个釉色绚烂的大花瓶。

“会不会太夸张了?”前桥有些忐忑,卯卯却道:“不会,我表姐平日出门,就这样打扮的。”

好吧,看来这就是所谓“迷彩”涂装,只要能瞒天过海,管它是妍是媸。两人收拾好东西的同时,负责交涉的老金也与人有说有笑地走回,卯卯侧耳听着两人对话,惊讶道:“怎么是他?”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