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大太太瞥了梁槐宁一眼,正屋门口侍立的丫鬟忙不迭掀开帘子,齐声道:“大太太,四奶奶到。”

珠帘被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衣饰华丽,珠翠满头的女人,环肥燕瘦,上首的老夫人雍容端庄,嘴角含着亲切和蔼的笑意。

梁槐宁跟在大太太身后,依着规矩给齐老夫人,二太太,三太太并大姑太太几位长辈请安。

齐老夫人年岁大了,最喜欢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她望着梁槐宁模样生的好,端的是知书达礼,便和声笑着道:“果真是四郎有福气,讨了这样一位好娘子。往后你们夫妻俩要好好过日子,和美圆满,繁衍后嗣。”

说到最后一句时,梁槐宁耳根子微微泛红,随即便温婉道:“是,孙媳多谢祖母吉言。”

她往旁边瞧了眼茗雾,茗雾便端着那承盘上的锦盒上前,梁槐宁笑着柔声道:“潓州灵玉素来温润养人,孙媳初来乍到,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祖母能够收下。”

齐老夫人先是一怔,她摆了摆手身边的妈妈便上前将锦盒捧了来,齐老夫人仔细端详这玉质通透的葫芦瓶,上头刻着的福寿纹图样,想来是费了些心思的,她颔首笑道:“好,你是有心了。你今日备着这样的厚礼,祖母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去。”

说罢,她将早早预备好的一对羊脂白玉镯送给了梁槐宁,一边一位年轻的少妇嘴角含了几分艳羡。

梁槐宁又望向诸位长辈们,俱备了礼物,三太太笑吟吟羡道:“四郎的媳妇儿真是蕙质兰心,这份心意便是最珍重的了。要说还是大嫂好福气,得了大郎媳妇这样能干稳重的媳妇不说,又有聪慧伶俐的小儿媳,真让人艳羡的紧。”

话落,众人都笑了起来。梁槐宁知道三太太话里的大郎便是谢叡珣的嫡亲兄长谢叡琮,谢叡珣的妻子林氏出身名门。

若无意外,往后谢家的爵位便是落到谢叡琮这个长房长子长孙头上,林氏作为未来的宗妇,自然是能干过人的。

梁槐宁抬眸不经意与大奶奶林氏目光对上,对方的目光中也流露出善意来,大奶奶林氏生得明眸皓齿,神态从容自若,闻言也不过淡淡一笑。

反倒是大太太客气一番,这般下来气氛也甚好,偏生那大姑太太原先一直不吭声,半晌却是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道:“要说大嫂嫂挑挑拣拣这许久,果真得了这样心思灵巧的儿媳妇,会孝敬人会做事。芙儿,你可要好好学着,往后才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去。”

这冷不丁一句话,让气氛彻底冷了下来。梁槐宁抬眸,却从大姑太太眼里瞧出了明晃晃的敌意,她微微一怔,却听大姑太太将话茬扯到了一边名唤“芙儿”的娘子身上,心里一盘算,略略能猜到事出缘由上。

郑雪芙今年十五,桃花玉面,她是大姑太太的长女,前些日子随大姑太太大归暂居于府上。

听到自己母亲这话时,郑雪芙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她小心翼翼地望了齐老夫人一眼,果不其然,齐老夫人已经沉下脸去。

梁槐宁轻轻垂眸,齐老夫人不悦地瞥了大姑太太一眼,不咸不淡道:“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让未出阁的姑娘家自己寻摸的道理,我瞧着青天白日的你倒像是吃醉了酒一般说起胡话来了。”

大姑太太听母亲这样说,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是有些过分,可偏生忍不住。她不满地闭上嘴,反倒是大太太嘴角勾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芙儿才及笄不久,大姑也忒心急了罢。可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将来她出嫁了,咱们这些做舅母的自然会添上厚厚的妆奁的。”大太太轻笑道。

大姑太太咬了咬牙,面上带有愠色,一边的妈妈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堪堪遏制几分。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应了当日梁夫人曾告诫过梁槐宁的那些话,这位大姑太太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她只消轻轻扫了眼周遭,便见方才搭话的三太太嘴角也浮现了几分鄙夷的神情来,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们都低着头,但面上也有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谢家果真是人多,这弯弯绕绕的心思也多。只今日的请安,梁槐宁便见识到了。

请安散了后,太太奶奶们都纷纷告退,那边的大姑太太还不曾动作,瞧屋内没了人,她这才面色难堪,愤懑不满道:“母亲可要为我做主,您瞧大嫂嫂方才那副嘴脸没有,我家芙儿容貌身段品性哪一点拿不出手,她当日硬生生瞧不上。如今讨的这小儿媳,不过是出身有爵之家,论起来还不如咱们公爵府呢,区区一个伯爵,也值得她宝贝的。”

齐老夫人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子,她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来,倒让大姑太太怔怔地住了嘴。

“那也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怨不得你大嫂。她瞧不上芙儿还不是因着这出身,士农工商,商户地位最低。当日你非要自讨苦吃嫁给那郑家,如今想到儿女议亲不易了,早做什么去了?”齐老夫人沉下脸,没好气道,“再说,芙儿性子也忒内敛了些,做事畏手畏脚的,你这个做母亲的要好好想想。”

第七章

大姑太太听齐老夫人话说得直白,言语间都是瞧不上芙儿,她一时面红耳赤争辩道:“母亲,芙儿也是您的嫡亲外孙女啊,您话里怎能这般埋汰她?”

齐老夫人轻叹一声,随即又肃声道:“可珣哥儿是我的嫡亲孙儿!孰轻孰重,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个份上。你如今大归回来,今日我与你父亲在尚且能容你,往日待你兄长和大嫂当家做主,你这般眼高手低,说话又不讨喜的性子如何能够立足。”

“你好好想想罢,今日我也累了。”

说罢,齐老夫人甩袖离开,只留下愣在原地,面色不佳的大姑太太。

齐老夫人回到里间顺了顺气,遂又是一副颇为发愁的模样,一边的林妈妈只得安抚道:“奴婢僭越,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姑太太做的事情都是当初自己的选择,其实从来都怨不着老夫人您的,您不必为着这些事情心里苛责了。”

齐老夫人虽然面上恼了大姑太太,可是心里何尝不疼惜长女。

她膝下二子二女,大老爷和三老爷都没什么可说的,仕途上头一帆风顺,家庭生活也幸福美满,她从来不必担忧什么。

唯独两个女儿,其实比起幼女,她更疼惜大姑太太这个大女儿一些,也许就是当年她太宠爱她了,导致她性子成这副模样,如今婚姻不幸。

念及此,她心里也不大舒坦。

“当年,若真是老爷定好的那门亲事,那么一切都好了。可偏偏她自己主意大,总想着喜欢最紧要。可咱们这样的人家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什么婚姻自主的。”齐老夫人重重叹息两声,“如今瞧着她带着两个孩子,过得何尝不容易。你瞧着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可还有许多艰辛在后头。”

这话是自然的,林妈妈也不再吭声,那郑姑娘性子懦弱也就算了,只那郑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可却是个不成器的。

若非国公爷这边看管着,人早就丢了的。

可是能照拂多久呢?往后他们这些老的总要离开的,这国公府交到长子他们手上,大姑太太那边……

齐老夫人阖上眼睛,她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槐宁才回到康宁阁歇一会儿,便打发人将为大太太预备的东西给送过去。

一边的新芽笑吟吟道:“奶奶今日是大出血了,不算国公爷和老夫人那边的,便是府里太太、奶奶和这些未娶妻的郎君,未出阁的小娘子们,送出去的荷包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这话不假,梁槐宁听她这般说嘴角笑意愈发真切,她状似发愁一般,轻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谁让我是为人媳,为人嫂嫂的呢。罢了,你去唤梨霜和紫锦过来,我有些话需得问问她们。”

新芽颔首,没一会儿人便放缓步子进来了。

谢家乃是国公府,地位尊崇,这府里的丫鬟们便是最低等的三等丫鬟,都是经过调教的,礼仪规矩错不了。

更何况梨霜和紫锦这些在大太太身边调教的丫鬟,昨夜大婚时也搭了些话,彼此相熟不少。

梁槐宁浅笑道:“你们是太太打发来伺候的,我瞧着是错不了的人。只是我虽是做主子的却也是初来乍到,于这康宁阁中的诸多事务不大娴熟,你们传话让院里伺候的下人们都于明日巳时在廊下集合,彼此熟悉熟悉,往后做事吩咐也便宜。”

梨霜笑着欠了欠身应下。

秦妈妈进来时听见这话,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奶奶从前在家里头学的那些,如今也该是用起来了。”

梁槐宁笑了笑,要说起来如今谢家由大太太执掌中馈,大奶奶林氏从旁协助。管家的差事,有人瞧着顶顶好,譬如那些想捞些油水的,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