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是你的女儿,更是郑家的女儿。你的脑子若是转不过来,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往后将脑子拎得清些,阳陵侯府楚家是决计不行的。如今不论什么名门望族,只要是门风清白的好人家,郎君的人品好就是最紧要的。芙儿的亲事我会放在心上,你回去吧。”
齐老夫人这番话说的直白,一丝希望也不给大姑太太留下,直接将利害关系都说清楚了。
大姑太太听的发怔,她浑身颤抖,咬着唇不可置信道:“母亲!”
林妈妈赶忙进来,瞧着这副场面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她赶忙低声劝道:“姑太太,老夫人近来总是咳嗽,身子不好,您莫要与她吵嘴。”
大姑太太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母亲决绝转身的背影,她后知后觉地瘫坐在地,久久不肯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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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槐宁回到康宁阁,偌大的院子里丫鬟们都有条不紊地忙活着事,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最是舒坦,什么都不必操心,倒比从前闺阁时还要清闲。
在家时,梁夫人有意锻炼她,让她跟着管家,学会看账本。可到了谢家来,一切事宜都有大太太和大奶奶来,她这做小儿媳的反倒没了用武之地,最紧要的事情便是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前两日文煦奉谢叡珣之命将康宁阁的账本支出送来,上头条条支出一目了然。按照府里的例,郎君和少奶奶们月例均等,都是一个月十两银子。
谢叡珣每个月还有俸禄,虽然微薄,但那一份也是记在账上的。他的花销更是微乎其乎,没什么额外支出,梁槐宁瞧着账目上头的银钱,又记起前两日文煦过来交付身家时,梁槐宁不由得咋舌。
银钱是小头,大头是那些私产,也就是商铺土地庄子。国公府的祖产不动,谢叡珣的私产便很够看的了,望着小小一个箱笼中放着的地契,梁槐宁又将她的嫁妆清单拿出来盘点了下,其中不乏有铺子土地,有潓州的,还有京兆的。
若是好生经营着,其中的盈利是很够看的,又是一笔入账。梁槐宁初入京兆,对一切都不大熟悉,待过几日让谢叡珣带她出去转转,再让嫂嫂明氏帮她参谋一二,好歹将那空置着的铺子经营起来,做些营生都是好的。
她这样想着,连茗雾和新芽端着果子进来都没发觉,茗雾笑嘻嘻道:“奶奶想什么那么入神呢?早上时间紧,您早膳用的不多,奴婢担心您饿着,就和新芽一起从厨房取了些果子来。”
她和新芽将手上的承盘放下,将玉碟一样一样取出来放下,色泽鲜丽,香味浓郁。
梁槐宁瞧见方糕时,不由得展颜笑道:“瞧着这个倒亲切,在家时常吃的,是咱们潓州的果子。”
新芽笑着接过话道:“说是府里来了个打江南来的厨子,做的一手江南名菜。想是太太体恤您远嫁过来以慰您思乡之苦,今日特意做了咱们潓州方糕,豆沙馅的,枣泥馅的都有,奶奶尝尝。”
梁槐宁自己也有些庖厨经验,这道方糕她自己也会做,可大厨果真是大厨,她赞不绝口笑道:“果真极好,下去莫忘了打赏师傅。这些忒多了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会儿拿去院子里分分,我瞧着院里那几个丫鬟年纪虽小,可做事颇有章程,动静也小,拿去给她们当零嘴尝尝。”
茗雾点头应下,便继续道:“您可知道奴婢们去内院厨房端果子时,二奶奶身边的丫鬟跟二郎君的妾室丽娘身边的丫鬟起了争执,原是丽小娘身边的人不懂规矩或是蓄意寻衅,偏抢在二奶奶的人前头嚷嚷着自家小娘怀了身孕害喜厉害,要取了酸食回去解解不是。一下子将二奶奶身边的人给惹恼了,二人登时扭打在了一处,奴婢和新芽赶忙上前将人扯开,后来还是大奶奶身边的姐姐过来时二人才被唬住了不敢动弹,眼下已经在府里传遍了。”
梁槐宁听着这番话是眼都没抬,那位丽娘终究还是目光太浅显了,能留下已经是千般不易。她却想试探虞氏的底线,一次又一次挑衅,仗着腹中孩子作威作福,看来是舒坦日子不想过了。
新芽挑了挑眉唏嘘道:“要说还是二奶奶太好性了,府里都说二奶奶从前眼里容不得沙子,脾气火爆,可眼下仿佛是冷了心性一样,对任何事都置之不理,这才容得丽小娘的人爬到头上去。”
梁槐宁却不这样觉得,她垂下眼睑,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虞氏如今就是要纵容丽娘,最好纵容的她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人的胃口胆量都是被养大的,等将来漏洞百出了,逮着一个不可弥补的直接下手,令她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她掸了掸衣裙站起身来,正预备四处走动会儿,不料梨霜进来说郎君身边的文煦求见。
第十七章
文煦笑容可掬进来,他手上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躬了躬身道:“棠春楼新出的蜜饯八样,郎君料想奶奶会喜欢,吩咐小的一早排队候着,若是晚了可就没了。还望奶奶赏脸尝尝。”
话落,茗雾和新芽互相对视了眼,抿嘴笑的不怀好意。梁槐宁被打趣的练出来了,早已经不羞不恼,面上从容淡定道:“郎君的美意,我定是要尝尝的。”
梁槐宁挑了块甘草梅饼,外头的甘草碎是甜的,梅饼却是酸酸的,两相之下正是口味适宜,她笑着赞道:“味道极好,郎君费心,你也累着了。”
她给茗雾使了个眼神,茗雾会意忙从袖口中掏出些一个浅碧色莲纹荷包来,掏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颇有份量。
文煦笑嘻嘻接过,人堪堪走到廊庑下,新芽追了出来,她笑着道:“郎君待奶奶这样好,奶奶自不能辜负郎君的美意。可俗话说得好,有来有回这日子才能美满长久。所以我特向小哥讨教一二,郎君可有什么喜欢吃的膳食,或是偏好些什么玩意儿。”
文煦一听了然,一直都知道四奶奶是个蕙质兰心的人,他浅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家里家教甚严,尤其国公爷教诲子孙更是不可玩物丧志,咱们郎君从小到大除了用功考科举,也就是闲下来了看书,下棋之类的。至于爱吃的膳食,内院厨房从前有一位林师傅做的酸笋鸡丝汤郎君很喜欢,可惜林师傅已经不在了,后来再没人有林师傅这样的好手艺。”
听着倒是惋惜的很,新芽暗暗记下,遂笑着道:“多谢小哥了。”
遂折返回去告诉梁槐宁时,梁槐宁不由得瞠目结舌道:“酸笋鸡丝汤?”
“是。”新芽点了点头,笑着道,“可真是有趣儿,咱们奶奶闺阁里是压根不碰笋的。如今奴婢照您的吩咐去打听了,您预计怎么办?”
梁槐宁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来,正巧这时候秦妈妈进来,听茗雾和新芽说起奶奶预备为郎君洗手作羹汤,她笑逐颜开道:“奶奶有心了,您刚嫁进这家里不久,合该跟郎君多亲近些。待能稳稳妥妥诞下嫡出子女,在这个家里算是真正站稳脚跟了。”
秦妈妈是老一辈的思想,她当日遂梁槐宁远嫁来也是得了梁夫人许多叮嘱。秦妈妈严肃稳重,手段了得,足矣将所有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于梁槐宁而言是极好的帮衬。
她如今最盼着的就是郎君和奶奶之间能恩恩爱爱的,往后这康宁阁中能添些婴孩的啼哭声就更好了。
梁槐宁却有些哭笑不得,她忙岔开话题道:“我只是觉着郎君待我好,我自也该投桃报李些。茗雾,你亲去与内院厨房说一声打点一二,备好食材,最紧要的是先莫要透了风声,只道我要用厨房,旁的莫要多说。”
免得到时候消息都传出去了,她这菜没做好反倒闹了大大的没脸。她的庖厨技艺不算十分出众,只得算得上中上,何况从前没做过这道汤食的,能不能成不大好说。
茗雾当即领命朝内院厨房去,一路上碰见许多丫鬟与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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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院里,大奶奶林氏倚在窗边翻看账目,仔细核对着有没有错处,青蕊端着参汤进来,脸上透着几分怜意道:“奴婢瞧奶奶这几日脸色不好,像是没休息好的。家里的事情大都落到太太和您身上,咱们长房的事宜,您何不与四奶奶有商有量一起来呢?”
“四弟和四弟妹新婚燕尔,这新妇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将事情摊到她头上,也忒不厚道了些。”大奶奶林氏话里这样说,其实谁没个私心在呢。
她在家里就能干,帮着母亲执掌中馈。从嫁给谢叡琮的那一日起,她就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嫁的是国公府长房嫡长子,往后是要承袭爵位的,作为谢叡琮的妻子,她身上的担子并不轻。
也的确,她从嫁进来开始实实在在没一日停下来过。但婆母是个善心人,行事利落,也将她当知心人来看,丈夫儒雅温和,女儿端庄聪慧,从前闺中的姐妹们有不少人羡慕她。
可对林氏而言,美中不足的就是至今她膝下还没有嫡子。
说不烦心是骗人的,婆母虽没有催促过她,丈夫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这院里除了两个通房丫头,对她造不成什么困扰,越是这般林氏就越是发愁。
素常回娘家时,母亲也替她请过外头的郎中来诊看,来来去去都是缘分没到。场面话都听得出来,也许,她就是没这个福分。
青蕊无奈一笑道:“您总是替旁人想的多,却也不管自己的身子。上头照郎中调理的方子抓回来的那些药,您喝了一段时日嫌没效用就不喝了,依奴婢说,这调理的药终归还是坚持下去的好。”
林氏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罢了,我瞧着喝不喝都没什么大用处。还不如省省那流水般的银子,娉儿那边,你可去瞧过了?”
娉姐儿是国公府曾孙辈中最年长的,又是长房嫡长孙女,人聪慧可爱。府里曾孙辈的孩子不多,长房的娉姐儿,二房的澄哥儿,三房还未有所出,如此可显得曾孙辈稀罕。
澄哥儿是男孩,虎头虎脑的,兼之二房二老爷又不在,素日国公爷长辈兴许更疼些。但娉姐儿小小年纪有端庄大气的气派在,国公爷也十分喜欢,为着娉姐儿启蒙特意从外头聘请了京兆赫赫有名的柳大家入府,专门教导姐儿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