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马车上的空间很大,又垫了厚厚的松软的褥子,梁槐宁端坐在一边,她双手轻轻搭着,听着外头热闹的人声鼎沸的声音,一时有些心痒痒。

谢叡珣瞧出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便伸出手掀开了帘子,街市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梁槐宁不自觉便被一边的摊贩吸引去了目光,她笑着道:“都说京兆是富贵迷人眼,连宵禁都没有的坊市,真想入了夜出来瞧瞧是何等的热闹。”

潓州是有宵禁的,梁夫人治家极严,梁家的几个小娘子们都是幼承庭训,平日里除了正经下帖子的诗宴,赏花宴等等,梁夫人很少允她们出门。

可梁槐宁最喜欢的却是街市上那些各色果子和饮子,时至今日,那酸甜多滋的杨梅渴水,清清凉凉的,最是让人念念不忘。

谢叡珣轻笑道:“这有何难?你何时想要出来,只管打发身边人告诉文煦,他自会传达于我。我带你逛上一番这京兆,入夜的京兆别有一番趣味。”

梁槐宁听他这样说,越发被勾起了好奇心来,她眼珠子亮晶晶的脱口而出道:“当真?”

“千真万确。”谢叡珣望着她活泼灵动的模样,竟是与平日不同,他心中一软,更不能拒绝。

梁槐宁兴致变的极高,她嘴角笑意愈盛,语气悠然道:“这自然是极好了,多谢郎君。”

二人之间的距离又亲近了些,一路上谢叡珣提起京兆那些人文景观,梁槐宁都听的煞是认真,不时还能穿插些潓州的风土人情来,聊的很是热闹。

这是二人自相处来,头一回说这么多话。

一直到梁宅时,梁槐宁都有些意犹未尽。她掀起帘子,远远就瞧见了一容貌秀美的少妇人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众仆妇丫鬟。

谢叡珣扶着梁槐宁的手下了马车,明氏赶忙就迎了上来,她笑着嗔道:“一早上便念着你们来,如今可算是等到了。”

谢叡珣颔首,梁槐宁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弧度来,她笑着亲昵道:“嫂嫂还亲自在门口等着做甚?一家人之间何必这般客气,您知道,我是最不讲客气的了。”

“饶是这般,我们小娘子过来了,我可不得出来迎一迎。”明氏打趣道。她笑着瞧了眼谢叡珣和梁槐宁,果真是一对璧人,养眼,望着更是相配的很,说天造地设丝毫不为过。

她心里遂熨帖了许多,她出身京兆名门,当日嫁到梁家却不算远嫁,在潓州没有逗留多少日子便随着夫婿回京来,如今住在京兆的宅子里,与娘家之间走动也多。

她与梁夫人婆媳之间相处的很是和睦,正因此,对夫家几个小姑子们都颇为喜欢。尤其是梁槐宁和梁芷音,都是讨人喜欢的小娘子,她都是当自家妹妹疼的,早先婆母来信时她便候着今日了。

几人一齐往宅中走,这宅子是四进,地段良好,属于梁家的祖产。如今梁淮之与明氏夫妇住着是尽够了,再加上他们的一双龙凤胎儿女还小,整座宅邸打理的极好,温馨明亮,下人们做事都井井有条,一点规矩都错不了。

梁淮之在正厅等着他们,他今日休沐,特意候着妹妹和妹夫来的。当望着全家当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的梁槐宁来时,他竟有些恍若经年的感觉,总觉得她小,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没想到如今也嫁为人妇了。

他颇为感慨,可望见谢叡珣的身影时,梁淮之心里却有些不得劲了,他忽有几分郁闷不知从何而来。

第十五章

大抵就是极有交情的兄弟乍然成了妹夫的滋味,梁淮之瞥了眼谢叡珣,抬眸望向嫁为人妇的妹妹,见梁槐宁唇角带笑,依旧是明媚娇艳的模样,他遂也安心了。

“大哥哥。”梁槐宁亲昵唤了声,她甫一进来就见梁淮之端坐于上,这位兄长素来是阖家最严厉的人,她和梁颂之都怕得很,小时候常常要被他教训,搞得她都有阴影了。

如今瞧着兄长,内心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许是嫁人了,见不着爹爹和阿娘,将这份思念寄托在兄嫂身上了。

明氏眼珠子转了转,遂笑吟吟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四妹妹归宁的好日子。你与妹夫有话说,我也与四妹妹说些体己话,等一会儿要用膳了再派人来知会你们。”

说罢,她便给梁槐宁使了个眼色,姑嫂二人登时便离了正厅。

梁槐宁嬉笑道:“真是好险,再过一会儿大哥哥就要念经了。”

明氏睨了她一眼,不免打趣道:“你大哥哥就是这个性子,你别瞧他嘴硬,性子倔,有时候一张嘴就是那些古板的大道理,可心却是不打折扣的为你们好。不仅是你,还有颂之,芷音他们,他念叨起来是一样的头头是道,有时候连我听着都觉得晕乎。”

她与梁淮之成亲数年,夫妻算得上恩爱美满。膝下一双儿女玉雪可爱,梁淮之于女色之事上又甚是克制,房里只有一个通房丫鬟,因此明氏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梁槐宁到了明氏住的院里,便瞧见几个奶娘围着两个虎头虎脑,玉雪可爱的小孩儿打转,男孩眉眼间有几分像梁淮之,女孩则是更像明氏一些,说话软糯糯的,因为年纪小吐字还有些不清晰,但人一瞧都忍不住母爱泛滥。

梁槐宁素日很少见侄子侄女,当下喜欢的不得了,她爱不释手一般搂着小侄女笙姐儿,笑着道:“嫂嫂,她怎么这么软这么香啊,白白嫩嫩的,又乖巧又可爱。”

明氏抿了抿嘴,亦是笑嗔道:“瞧着乖巧可爱,有时候闹腾起来也是磨人的很。不过你如今成亲了,总会有好消息的,往后儿女成群了,嫂嫂就等着那时候了。”

梁槐宁受不住这打趣,她脸不争气的红了,忙就扯开了话茬道:“嫂嫂可别打趣我了,您知道我面皮子薄。这些事儿且还早着。”

说罢,她又一手搂住臻哥儿,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称心的很。只是臻哥儿正是坐不住的时候,一下子就要从梁槐宁怀里挣脱出来,又跌跌撞撞往乳娘那边跑,乳娘们一个两个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疏忽了让小郎君磕着碰着。

半晌,乳娘终于将磨人的两个小家伙抱下去了,只留明氏和梁槐宁姑嫂话家常,明氏预备了许多果子饮子,她浅笑道:“打岔了这么久,还不赶快说说谢四郎待你可好?”

其实不消说,有时候光看人的气色就知道。过的好,滋润的模样是写在脸上的,但明氏想起了婆母梁夫人那封信,她要好好“关心”小姑子一番。

“自然是好的。”梁槐宁难得有几分羞怯的模样,她早料到会有这一番,其中必然有梁夫人想要探听她婚后日子过着如何,这时候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不过,说实话谢叡珣为人的确不错,她也不算说假话。

“我知道嫂嫂的心意,我才嫁到谢家,家里的长辈们都很体贴我,郎君待我也很好,暂且没什么忧心之事。”

明氏拨了拨茶盏,她垂下眉眼有几分忧心的模样,“那就好。只是最近这几日京兆都传疯了,关于谢家二郎君与那外室之事,这些名门望族哪家不是听到了风言风语?都各自揣测不断,你才嫁到谢家,我也是担心此事难免影响到了你,这些事情你莫要掺和其中,作为妯娌总归是吃力不讨好。”

梁槐宁知道明氏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她心下也很感动,为着有这么好的嫂嫂,她笑着语气松快道:“我知道,嫂嫂不必担心我,我虽不是那聪慧绝顶的人,可也是知道好歹的。只是未免让人瞧着有些唏嘘罢了,心里总归有几分沉闷。”

明氏是自幼长在京兆的贵女,与那虞氏也是相熟的,知道虞氏是何等高傲之人。郎君纳妾是常有之事,可很少听到在外头安置外室的,那不定让人觉着家里正妻是有多么的不容人,于名声大大不利。

可以说谢叡瑫此事的确做的不地道,让人寒心至极。

明氏点了点头,淡声道:“所以说,这郎君也关乎着小娘子一辈子的幸福。要擦亮了眼睛,慧眼识珠去挑,可不能什么人都屈就。往后也不能真的傻傻付出一腔真心,需要将掌家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行……”

于是乎,明氏顺理成章开始传授如何做一名事无巨细,大权在握的当家主母。

直听得梁槐宁头晕眼花,一直到用过了午膳,下午告辞时她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一直到坐上马车回程,脑子里头都是明氏那些说法在,不过各家有各家的情况。

譬如明氏嫁给兄长,兄长是梁家的嫡长子,往后是要承袭爵位的,那么作为宗妇的明氏身上担子就要重很多。

但谢叡珣是嫡次子,基本不出意外是轮不到他的,梁槐宁身上担子也轻些。

梁槐宁这样想着,在马车上竟然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她睡的正香,梦里仿佛也是从潓州千里迢迢远嫁京兆大婚的那一夜,谢叡珣的脸慢慢放大放大,差点就要贴近上来。

梁槐宁不免吓的睁开了眼,一边谢叡珣微微蹙眉关切道:“你方才怕的喊叫了起来,可是魇着了?”

梁槐宁讪讪一笑,忙就扯开话茬,“没有,就是梦到了一些不是那么好的事情。无妨,郎君咱们快些去给母亲问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