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您貌似好像对我意见很大?”他问,“我哪里惹到你了吗?”他虚心求教,表情看上去是真心困惑不解。
廖芙正要开口,忽听前殿一阵喧哗,十几个侍卫成群结队地抬着沉重的箱子走进来,砰的一声放在祁月宫的台阶前,把汉白玉的地面都砸碎了一角。
“这是什么?”廖芙皱着眉走过去。
送箱子来的侍卫也眼生得很,一副异邦人打扮,朝她一拱手,开口时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口音:“玉光公主,这些是我们皇子送给你的见面礼,他说,许久不见,想念您的音容笑貌,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廖芙轻笑一声,眼中情绪却淡:“他的汉话倒是说得越来越好了。”
箱子一箱箱打开给她过目,成箱的金银美玉,华服如锦,还有上好的野兽皮毛,雪白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廖芙皱皱眉:“这些东西应经过礼部入国库,算金国缴纳的岁贡,怎的抬到我宫里来了?”
“哪里哪里,比起完颜皇子下的聘礼,这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言时修眯了眯眼,眸光中暗华流转,转头看向了开口的那人。
“聘礼!?”先失声惊叫的是云挽,“公主殿下何时答应过金国的求婚,这就来下聘礼了?”
那人满脸困惑:“大夏不是最崇尚长辈之命,媒妁之言的吗?当时我们皇子殿下飞书向琰王征询意见时,他可没有反对,说的是‘全看皇子的本事’,这难道不是给我们皇子追求公主殿下的机会吗?”
廖、懿!
廖芙气得心脉倒流,头昏脑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廖懿为了和金国攀关系,就把她当做人情送出去。完颜璞玉此人性格粗笨鲁直,有时还有种装模作样却掩饰得拙劣的歹毒,恋慕她已久,本就算不得有分寸,有了她这位皇叔的许可,在万国朝会结束之前,她恐怕要有数不尽的麻烦要应付。
“退回去!”她咬着牙,声音几乎从齿缝里逼出来,“我没有答应过的事,我不要。”
那金国来的侍卫这时又像听不明白汉话了似的,招呼后来的人将箱子抬进她的宫殿。
箱子却没能放下来。
一只手在箱底一抬,重新将那满箱的金银压了回去,沉重的重量让几名抬箱的侍卫都倒退了几步,险些被压折了腰。
“你没听见吗?”言时修看向领头之人,淡淡道,“她说,她不要。”
他语气虽淡,手上的力度却不容置疑,独自一人对抗数名抬箱侍从,压得对面面红耳赤,手中的箱子活生生挪不进宫门口半寸。
最终,众人放弃对抗,卸了力气让箱子砸回脚下,就在祁月宫的门前,半寸也不得进。
“琰王都同意,你……”
言时修头也不抬:“那你把东西抬去他府上,反正他同意。”
这当然是不能的,毕竟这是金国的皇子精挑细选的聘礼。
最终,众人只能以吃瘪的难看脸色,把东西原封不动抬走了。
廖芙依旧不见得开心。她坐在荷池边,拿了糕点,有一搭没一搭慢慢喂着,情绪像阴郁的雨云,弥漫在那清艳的眉眼间。
他看着这一幕,仿若一根尖针,扎进了心头,余韵是绵密而持续的痛。
有人轻轻蹲在她身前,廖芙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还在生着闷气,饱满的胸口不住起伏,目光死死盯着池子中某一朵摇曳的荷花。
直到一点冰凉落在她的眉心。
他的袖子因为抬手的动作滑下去了一些,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微凉的指腹将她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抚平了。
“对不起。”他很认真地说。
廖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困惑道:“这和你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
不,你不明白。
是他荒谬的失误,才让她在这鸟笼般的皇宫里被困了整整三年,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
他的目光将她忧愁的眉眼一寸寸描摹,在心里轻轻说,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金国与大夏接壤,关系时而和缓,时而紧绷。对金国来说,大夏大乱是他们最乐见其成的事,当年琰王率虎贲军起兵造反,后面就少不得金国势力的暗中支持。前朝最鼎盛之时,就曾因为外域势力干涉而导致了八王夺权之乱,王朝由盛转衰。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明明白白写在书中的道理,却总有人不以为然。
完颜璞玉来京不久,住在朱雀街上最繁华的酒楼里,不多时,人人都知道他有意求娶公主的消息。他还多次邀请廖芙去金明池边的射场狩猎游玩。金国地域地处边疆,几乎每人都有一身骁勇熟练的马上功夫,他自是想表现一番,争取意中人的瞩目。
廖芙去的那天,金明池从没这么热闹过。万国朝会在即,大夏放松了对外来之人限制,许多商人都跟着自己国家的使臣进了京城,如今长街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口音,市井到处都是西域的骆驼奶和蜂蜜售卖。
天气炎热,蝉鸣几欲刺耳,猎场外围一角新扎起纳凉的锦帐,冰壶里冒出丝丝寒气,廖芙却依旧被暑气蒸腾得没什么精神。
她从来不喜欢射场,即便从前母后在时,男人们骑马追逐仓促而逃的猎物时那种恣肆的笑声和几乎狰狞的兴奋让她感到不快。可往往他们又喜欢在她面前表现,兴致盎然地往公主营里献上血淋淋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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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殿下昨晚没睡好吧。”一颗新鲜的葡萄被递到唇边,廖芙下意识张口含住了。清润多汁的香甜在唇舌间炸开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如此自然就吃掉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廖芙没好气道:“没有,我睡得很好。”
“是吗?”言时修自然地收回手,“那我在门外听见殿下说梦话,应该是错觉吧。”
廖芙揉着眉心的手顿时一顿,失声道:“你听见了?”
她那梦……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梦。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无垠海域,清冷月色,可这一次有了更多的内容。
一座岛屿。像天上陨落的一颗独星,坐落在茫茫苍蓝之上。有人从海中来,一头银发凉如月色。分明是第一次梦见这个男人,梦中却惊喜不已,鼻腔酸酸的,她坐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好似有说不完的委屈。
“你怎么不说话?”她委屈着问,语气是自己听了都肉麻的娇嗔,“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