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翠山巅,幽谷飞瀑,在那春尽绿发的群山深处,环抱着一处奢华的行宫。
甘泉宫修建于大夏建国之初,琉璃作瓦,白玉铺地,哪怕三伏天中也凉爽无比,为历代皇帝的避暑之所。
阳光透过梧桐的树荫,落了一地细碎的光斑。在暑风浮动中,沿着地面缓缓摇晃,若一地碎金。
等身高的清澈铜镜前,站着一道窈窕疏丽的身影。慢慢的,她纤细的手指解开衣带,褪下衣衫。
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美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蜿蜒的曲线充满了柔媚的线条,似洛水之畔一瞥误终生的神女。
廖芙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慢慢下移,落在了心口处。
那道狰狞无比的疤痕,便是这具身体唯一不和谐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越发去深想那些画面,却越是吃力,几个模糊的片段闪过。
风雪,海崖,大火,鲜血。
仿佛有切实的寒意灌入了鼻腔,可乍一回神,又好似从噩梦中惊醒,那些片段都远去而模糊。
她的手指往下探去,触到了腰腹,是她流亡民间时不知被谁留下的、鱼鳞似的纹身。靠近雪白丰腴的腰腹处,呈现不起眼的淡青色,淡到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和血管没有区别。
“殿下、殿下……琰王殿下,公主、公主正在换衣,您不能进去!”云挽一叠声的阻拦从门口想起,伴随急匆匆的脚步。廖芙刚来得及穿上庇体的衣裳,他已经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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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她抓着衣襟,目光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愠怒,脸颊飞起一片恼怒的薄红。
“……九王叔,我在换衣服!”
廖懿举起两只手,扬起唇角,笑着说:“抱歉,抱歉。”
廖芙看他的歉意也没几分真心实意。廖懿最近不知发哪门子疯,又爱上了和她演叔慈侄孝的戏码。比如现在,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用苍白的手指为她系上长裙坠着铃铛和花结的繁缛系带。
这些本来该是她贴身侍女的职责。
廖芙在铜镜前僵硬成一团,尽量维持着镇定神色,却很害怕他手指冰凉的温度,也害怕他的目光。
他的视线就像岭南毒瘴里鲜翠的毒蛇,黏腻地爬过了后背,又冷冰冰地掐量着她的腰身。
语气还是温和的:“是天气热了没食欲吗,怎么又瘦了?你呀,从小就贪凉。”
廖芙也笑,笑容假惺惺的:“我何时吃饭,何时休息,去了哪里,见了谁人,遥夜不都巨细无遗地汇报给您了吗。”
“我也希望他永远是条忠诚的狗。”廖懿叹了口气,语气惆怅得就像聊起了家里顽劣的幼子。
“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对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托大。”
他的手指骤然用力,那腰间的系带猛然勒紧了女人柔若无骨的腰身,也像同时勒紧了她的心脏,叫她强作镇定的外表下,已经涌上窒息般的恐慌。
在镜子中,二人对视,琰王低垂眉睫,亲昵地刮刮她的鼻梁:“你太会勾引人了,玉光。除了多了个高贵的公主身份,你和秦楼里的妓子有什么两样?”
廖芙气得发抖。
要乖驯。她反复提醒自己,若是再忤逆他,连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出宫机会都会丢掉。
至少现在,廖懿还愿意和她维持叔慈侄孝的游戏。
她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澄澈的铜镜映照着两人的面容,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翻涌。不知何故,映照出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像一只从水里往岸上眺望的亡魂。
廖懿慢慢握住了她的手。轻柔的摩挲如情人的低语,却不容置噱地掰开了她的手指,拿走了那藏起来的半截簪头。
“下次,藏在王叔找不到的地方。”
他牵起她的手,在那鲜血淋漓的掌心嗅了嗅,露出餍足笑意,深深低埋下头。
廖芙能感受到冰冷的、蛇信一样的舌尖,正细细地将血液舔舐干净。对他来说并不足够,剧烈的疼痛骤然从掌心传来,他的舌尖挑开了伤口,朝着深处钻去。
一下又一下,直接舔舐着那温热肌肤下赤裸裸的血肉。
“好疼,放开……”
紧闭的房间内,传来激烈的挣扎声,碰撞声,接着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额头渗出冷汗,也不敢抬头朝房间内多看一眼。
等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廖芙已经痛到麻木。与她相反的,琰王脸色那惨淡如死的白褪去了,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缭绕在屋内,那挥之不去的腐烂气息也消弭了。
廖芙自忖她也不是吃人参长大的,怎么对这他来说却成了个十全的大补药。
他在她垂落颤抖的手臂上,吮干净了最后一滴血珠。
笙歌曼舞,酒醒良宵。璀璨的灯火映得宝殿如新,空气中弥漫着甘美的葡萄甜香,酒过三巡后,座位上的群臣都醉醺醺的。
宝殿中央的软毯上,群芳绽放,水跹起舞,奏响丝竹靡靡之音。隶属皇室的舞乐司,舞姬们个个如花般娇艳,但当中间那道人影出现,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色彩,眼中只能够看见那仙姿绰约,如广寒仙娥般的倩影。
公主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裙,纤细的足踝、手腕都坠着铃铛银环,旋转时,悦耳的铃声不断,臂钏的流苏穿梭在乌黑的长发里,似翩跹的蝴蝶。
廖懿眸色深沉,酒杯轻触唇瓣,却滴酒不沾。
“玉光,来父皇这里来。”
皇帝醉眯着眼,酒气熏然地招手。水蓝色的蝴蝶在人潮中一闪即没,来到皇帝身边的软塌上。
“我们玉光也成大姑娘了。”皇帝捏了捏她柔白的脸颊,拍了拍她的手背,“此番万国来朝,那金国的皇子也赫然在列,这完颜璞玉啊,一向心悦你,你也不要老是对人家爱答不理,适当拉近拉近关系,也有助于两国邦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