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一事请陛下恩准,”我还被他箍着肩膀,一时挣不出来,不顾他一脸诧异的神情,我接着往下说,“臣承蒙陛下厚爱,无以为报,唯有以臣之身为胥林受下天责。”
他已下诏改定国号为“胥林”,登基大典于五月初九举行。南襄王一派系皇族分支,若论辈分,他应叫老皇帝一声叔父,也正因如此,他背了弑亲的罪名。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不知是哪位弑亲的帝王心血来潮,编出个“天责”来找一亲近之人在新帝登基前受四十九刑,说是替新帝平这不赦之罪。
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我对这东西嗤之以鼻,亲也杀了,位也夺了,到最后却整出个什么假惺惺文绉绉的“赎罪之说”来。说到底还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顺便再祸害个平时看不顺眼的臣子。
如今轮到我头上,我站在臣子的立场上考虑,忽明白了这虚假规矩背后的那些东西,帝王之心果然深似海。
而怀有重权的世家大族都逃不过“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死一个当家的,拔了新帝心头的刺,换家族世代安稳,这挺划得来。
我瞧他半天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我,蹙着眉,红着眼,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我,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我,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
“陛下不信臣,臣也不信陛下。”我起身。
他垂眸,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身子颤抖,他又看向我,一双眼泛红,嘴里反复嚼着“不信”这两个字。
一句“不信”像把刀一样将十年的感情划碎,不留一点念想。
“我信你…我一直信你……可是青则,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信我,不能不要我……不能……”
萧时衍总是这样,喜欢披着柔软的羊皮,作出善良无害的模样。我靠近他,用一个很亲昵的姿势抱着他。
“陛下拉我入局,一步一步,把我引到这里……此次谋逆绝非三五年的功夫,怕是从老王爷在世时就开始了吧?”
他慌乱地后退半步,我伸手再把他勾到怀里,身子贴着身子,死死抱住,吻在他耳廓上。
“那么…我也是你们计划里的一部分喽?我和你,我们两个的这些年……都只是设计的?
“若我不是陈家长子,你又是否会与我纠缠这么多年?萧时衍……你当真是…是爱我的吗?”
我把他推开,自己又瘫坐回椅子上,右手握住扶手,几乎要把指甲嵌进去,歇斯底里:
“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你攥在手心里摆弄了十年!你把我当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能暖床能泄欲能给你打江山的棋子?”
“我爱你……是真的。”
【作家想说的话:】
是存稿啦,有点错别字还,全发上来后捉捉虫,过几天点完结,纯纯为爱发疯,也没有勇气入v,宝宝们发条评论点点收藏就好(如果有宝宝看的话〒▽〒)
由
第4章4无妄颜
“爱呀……”我仰头眯着眼冲他笑,“爱什么啊?陛下爱天下胜过爱陈怀,陈怀爱陈家胜过爱陛下。”
“陈怀只想求个心安。待臣死后,愿陛下保陈氏安稳。”
“我们何时到了这地步……既然如此…你想死?你想护陈氏周全?你真不想要我了?好……陈怀……如今你也要来逼我……好、好、好!”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眉眼扭曲,声音嘶哑,疯魔了一般……他挥手扫下桌案上的茶盏,碎瓷片蹦得满地都是。
萧时衍一手撑着桌案,大口喘息着,屋外听见这声响顿时乱成一团,夏歇闯进屋,没跑几步,只听萧时衍嘶吼着“滚!”,他瞪大眼睛挪了出去。
屋里充斥着低沉压抑的喘息,我只觉着身上冷得厉害,头也一阵阵地发昏,索性闭上眼睛,良久,喘息声渐歇……
“下月初九,钦天监挑出的好日子,死在那天,也是你的福气。”
我睁眼,听萧时衍轻笑一声,跟刚才判若两人,已然一副帝王气派。
说不出什么滋味,几股情绪在身体里冲撞,嘴里返出血腥味,冷得更厉害了。我朝他行礼,“谢主隆恩。”
我不知我是怎么出的樾呈殿,夏歇红着眼上前扶过我,我伸手想拍拍他肩膀,却发现手掌上冒出道渗着血的口子大概是跪下时摸到了碎瓷片,我收回手藏在身后,朝他笑笑,“怀哥请你吃饭。”
夏歇红着眼一声不吭,把我那只手扯过去,摸出条帕子来裹上,“你这是何苦……”
“别说了,”我用另一只手捂着发昏的脑袋,“小歇……别说了……”
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我长吸一口气却闹得嗓子痒了起来,开始是咳嗽,后来竟吐出口血来。
我呆愣愣地盯着地上一滩鲜红,耳边传来夏歇的呼喊声。
“没事。”
侧身朝他一笑,彼时的我还不知神情木然带着一嘴血的笑容对这刚受了惊吓的孩子有什么影响,于是我就一直笑着,甚至为了证明我真没事而在地上蹭了几步,然后眼前一黑,在夏歇惊慌失措的眼神中一头栽在地上。
我应该是生病了。
冷,好冷,昏昏沉沉间感觉到有人拿着温热的手巾擦着我的脸,身边不停有人来来往往,他们低声说话的声音绕在我耳边,头痛欲裂。
儿时的记忆如碎片一样在脑中翻飞,隼野的山水,娘亲爹爹的脸,孩童的笑语……我逐渐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倏地,那些美好被血色染尽,爹爹走了,娘亲追赶着他,放下了她怀中的幼子。那孩子哭着跑着,直到摔倒在地上才停下,我过去扶起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陈青则。
我与那孩子一起追着他们,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了……
“娘…娘亲……娘……”
忽然从手上传来一股温暖,有人安抚性地摸摸我的头,“娘在,娘在,怀儿乖。”
那声音温柔又熟悉,带我从梦魇里脱身,我睁眼,看见面前两鬓斑白的母亲,喉咙发紧,颤声喊了一声“娘”。
萧时衍那则诏书传下去之后,众人哗然,毕竟我与他的那些旖旎往事在官场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也想不到新帝会舍得让他的情人去死。
隼野那边得了消息之后,三叔家的兄弟马不停蹄地赶来上京,他们没能瞒得住我母亲,不顾阻拦,她执意要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