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和沃尔夫说话时有着一种默契感,两人彼此了解对方的性格,也都知道应该去做什么来满足对方。这种默契感是在一次次的生死关头磨砺出的,难以替代的感觉,早已融入她们的举手投足。露不禁问道:“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
“本来就只是一点小伤。”她不想谈论之前的伤,于是将话题引到露身后的陌生女子身上:“这位是?”
凌雪上前一步,她做自我介绍:“我叫凌雪,是金龙集团派给露小姐的专属业务员。琅女士,我将代表金龙集团为你派发新的任务。接下来,你的所有任务都要围绕着露小姐进行,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琅现在已经不是业务员了,她没有理由再为金龙集团完成任务。”沃尔夫打断凌雪。
“据我所知,琅还和你进行过几次任务。”
“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私人请求,和你们现在官方派发任务不同。”
“按照条约,琅仍然是属于金龙集团的员工,她有义务继续述职。”
“她已经获得了自由。”说到这,沃尔夫情绪激动起来:“档案06042。既然你的权限比我高,那你就去调阅那个档案,看看当时达成了什么协议。琅已经付出了太多了。你们现在派发的任务和当时有什么区别?再当一次保镖?我算是明白你们再打什么算盘了。你们这群混蛋,只是想故技重演,利用琅去完成你们的肮脏的计划。”
“我需要提醒你,你作为金龙集团的所有者不可以做出毁坏金龙集团名声的行为。”
“对对对,正因为我是金龙集团的所有品,所以哪怕我现在就把你的脖子拧断,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沃尔夫肆无忌惮地威胁着凌雪,琅丝毫不怀疑下一秒沃尔夫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凌雪并不害怕,她有些悲伤地看着沃尔夫,苦笑着:“你根本不会动手杀掉我。”
“你在挑衅?”
“如果你真的能这么做,我会很感激你。”
“好熟悉的话。”琅凝视着这个年轻的黑发女孩,她打断两人的争吵:“够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这算哪门子任务,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到。”
她们争吵时没有注意到一旁沉默的露,她握紧拳头,冲着众人喊道:“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助我!”说罢,她便跑了出去。
她跑到院子里,身体颤抖着,她厌恶现在的转变。她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保护。她清楚的明白,如果没有自己身上的那些名号与血统,她无法得到现在的一切。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要去证明就算没有这些一出生就注定的东西,她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一切。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但一切都事与愿违。琅匆匆赶到露的身边,她呼唤露的名字,露则冷漠的让她离开。琅一把拉住露,将她抱在怀中,露开始挣扎,但琅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她渐渐放弃,琅的身体紧贴着她,两人在除了做爱的时候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琅怀中的露显得相对娇小,她能感受到露的心跳。露渐渐平静下来,琅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保护你,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命令,而是因为我在乎你。”
这种话可不是以前的琅会说的,露扭过头看着琅,她皱着眉头,思索到底应该怎么开口才能将自己心中的苦恼表达。琅依旧抱着她,她嗅着露的发香,一股水蜜桃的味道围绕着她。隔着病号服,琅的拥抱不再是之前冰冷的感觉,没有钢铁阻隔,这种和肉体一样的触感,却让露感到悲伤。她不禁问:“凌雪说你永远都需要为金龙集团服务,这是真的吗?”
“理论上来说我还是金龙集团的职员,但我现在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
“为什么?档案06042是什么?”
“他们关闭了我有关那部分的记忆,说涉及保密条约。”
“那你为什么要忘记我?”
琅沉默不语,露用力挣脱琅的怀抱,开始发脾气:“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相信你是在乎我的?你背叛过我!你早就背叛了我们的誓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出卖了我去换取上大学的机会,你早就做出过你的选择,不是吗?当然,我没法怪罪你,毕竟我母亲的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哪个蠢蛋会傻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才是那个蠢蛋,在寒风里等了你三天,你说你要带我去真正自由的地方,去到世界背面,去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知晓我们的地方。我才是那个蠢蛋,现在对着什么都不记得的你来埋怨这些。你真的好无辜啊,我找不到任何可以怪罪你的地方,毕竟你做的全部都是‘正确’的事情。包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我真的会相信吗?我要再被你抛弃一次才能学聪明吗?”
琅张了张口,只是艰难地问:“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你在乎的是这个?没事,我告诉你,有关你过去的大部分事情我都是从格雷那知晓的。我真要好好谢谢她,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是如此虚伪冷酷的人。”
“我……对不起。”
露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她完全不接受失去记忆的琅的道歉,这么多年来她所等待的虽然就是这么一句对不起,但她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满足。她仰起头,不想流泪,她只是缓缓地问:“琅,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你为什么要说刚刚那些话?我多么希望你继续冷酷无情,我就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期待。”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琅此时也不再克制。她确实不记得一切,但她没觉得自己可以理所应当地给自己脱罪:“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关你的记忆被封锁,但我刚刚说的所有的话都不曾欺骗你。我没想过从你那得到任何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要陪伴在你的身边。我是闲得很才要一次次地把自己往危险的境地引吗?如果你恨我,那我们完全可以这辈子不再相见。我很抱歉,我之前伤了你的心,如今我帮了你一个忙,虽然我知道这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我知道你很难再相信我。如果你让我消失,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琅蠢得无药可救,她能对露的怒火共情,所以她理解露的选择。但露此时需要的可不是琅的退让。她为何对多年前的事情一直无法放下?这种事琅不去思考,却只想着让露满意,这当然让露更加恼火。
“别走。”露抓住琅的衣角,她咬住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琅望向身旁的大树,从这个角度观看那些绿叶才发现它们半透明着,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才能有如此美丽的色彩。曙光城和别的城市的大部分树木只是由净化器伪造成的植物,它们的叶片上沾满灰尘,无论阳光如何,也都总是阴暗着。
“我之前总是回忆起一个画面,有一棵大榕树,我在树下盯着那树的叶子看。之前从未见过真正的树木,只有进入上城区才有这样的机会。我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进入的上城区,也想不起来在哪看见的那么挺拔的榕树。直到我来到你家。”说着,琅望向露:“我不想走。”
第33章 | 0033 琅
隔着一个街口看着俱乐部,“cherry”的霓虹灯招牌还和以前一样闪亮。琅靠在机车旁,脚边是一根根烟头。她已经多年没有回家,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否可以称之为自己的“家”。夜晚,街头已经出现不少寻欢作乐的人,这些陌生人和她记忆里一样,眼睛里充满着颓废与狂热。
琅尚未下定决心,她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进入俱乐部。十多年的离别,这里早已没有她的痕迹。曾经,她也是怀抱着同样复杂的心情重返曙光城,这座城市早已忘记她这个无名之辈,那这间俱乐部也是如此。远远地,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俱乐部门口,她掐灭香烟,快步走上前,在沃尔夫进去前先拉住她。
“你怎么来这里?”
沃尔夫尴尬地转过头,她结结巴巴地说:“为了公事。你怎么在这?”
“专门来抓你的。”
沃尔夫挣脱琅,她深吸一口气,镇定许多,她一边朝俱乐部里走去,一边说:“从生理和心智上说我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没权力管我出入什么场合,别老像我的老妈一样。”
琅不说话,而是跟在沃尔夫的身后,终于踏入这个她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俱乐部。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里不一样,大厅舞池的铁笼不知道何时被拆除,但那根冰冷的钢管还在舞台中央。俱乐部紫红色的灯被换成了冷蓝色,整间俱乐部里散发着酒水和脂粉的味道这和记忆里倒是一致。此时还不算晚,俱乐部里的人寥寥无几,吵闹的音乐也暂时没有播放。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年轻女服务生热情地走到两人面前,朝着沃尔夫打招呼:“珊迪!好久没见到你了,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做生意,总要出差,去了趟月球。”
沃尔夫说谎的技巧倒是深得琅的真传,琅咳嗽了一声,服务生看见了她,问:“你今天居然带朋友来了。请问你是?”
“我找格雷。”
“店长啊。”说着,服务生露出谄媚的笑容,那笑容没有温度可言,只是出自职业习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格雷还在睡觉,如果需要的话我去叫醒她。”
“不必了,我随便看看就好。”
琅和沃尔夫坐在吧台旁,琅要了一瓶威士忌,而沃尔夫只是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四处张望着。她心不在焉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去。”
“换你来管我了吗?”
“你在曙光城这两年都没想过回家看看。”说着,沃尔夫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仿佛在说她知道有关琅的一切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传统家庭教育,对亲情的感受缺失,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琅的选择。她认为琅不愿意回家是因为她痛恨自己的过去,而今天的行为只是一时兴起,只是想来炫耀。就像是杀手总是会回到案发地点一般,琅此刻应该是得意的。琅为自己倒满酒,望着酒吧陈列柜上的各种酒瓶,那些只是装饰品,里面其实并没有酒。她以前很喜欢躲在吧台下面看泰格妈妈调酒,所以她记得菜单上每一种酒精的配方,大部分商品只有酒的味道,早已脱离了酒的定义。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年轻男人她并不熟悉,他看起来也根本不懂调酒,他只是边看公式边把杯子倒满。
“我走了。”沃尔夫匆匆和琅告别,她跟在一个黑色长发的褐色皮肤女人身后上了楼,虽然琅没有看见正面,但那个女人的形象让琅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在露身边的业务员。哦,露。琅再一次在心中呼喊露的名字。她不想思考过去几天里生命的突变,她深知自己在一步步走进暗流涌动的海洋,她无法抽身,终将溺死在未知的命运之中。所以她放弃思考,也不想为何金龙集团会派给她新的任务,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
如果这里不是叫cherry,琅根本不会把这里当做家。没有人认识她,她也对周围的一切感到陌生。
“你是和珊迪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