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身侧俞郎中先拍掌哈哈着笑。

知县等人皆轻呼口气,甭管记录在册的话真假,只要肯收了礼便好。不着痕迹的往那年轻的陈大人面上瞄一眼,心道,瞧着位风光霁月,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公子,没行事倒圆滑。

如斯着,面上的笑容却也真切了几分,“两位大人高风亮节,吾等楷模,下官等钦佩不已。”

席宴继续,一直待结束,席间气氛都融洽,可以宾主尽欢。

宴散后,陈今昭与俞郎中由府衙下人领着,往衙署后头的官舍处走去。

穿仪门时,俞郎中特意落后几步,与前头下人拉开些距离,然后小声与陈今昭道,“席间时,我真怕当场收了那些孝敬。”

“有违朝廷法度的事,我可实不敢干。”

陈今昭忙做出个敬谢不敏的推拒动作,俞郎中哈哈大笑。

“当时一县府衙的官员皆在,若推拒的太明显,那恐伤了那位县尊大人的颜面,所以我迂回了些。”陈今昭解释道,“毕竟地方不比京都,能不伤和气最好,后头诸多事宜都需要协助。”

俞郎中也知个理,但脾气难改,不免哼了声,“若放在京中,看我不将其打出二里地。也在处,方忍上三分。”

陈今昭没忍住问一句,“那从前右侍郎带出京治水时,总会遇般情形罢。”依那直脾气,不得当场暴走?

俞郎中咳两声,“右侍郎,多数会让我先去忙的事。”

陈今昭拖长声哦了声笑了,不赴宴不带去嘛。

俞郎中瞪一眼,陈今昭忙止住了笑,可眼睛一直笑眯着。

两人了官舍,约定了第二日去堤坝的时辰,各自回屋歇着了。

翌日辰时,两人带人了堤坝上。

或许上面河段淤堵的缘故,水流不湍急,浑浊的河水携裹着泥沙下,站在岸边的人能感那股河水的土腥味扑面。

沿着河水再往下一段距离,见下游处置着一座饱经岁月侵蚀的龙骨水车。水流带动着水车艰难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足见其转轴锈迹的程度。其上叶片也残缺不全,榫卯也脱落数处,水车的引水槽也青苔遍布,引水道也淤堵严重,几乎无法带动水车顺利转动。

陈今昭与俞郎中看得脸色发青。

“车水司的人呢!平日般做得维护!”

面对横眉怒眼的俞郎中,河道巡检在知县的示意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话。

“回大人的话,水车底年久失修……”

俞郎中不耐听其狡辩,挥手打断:“把车水司的都给我叫!”

不多时,车水司的一众官员惶恐不安的。

陈今昭抬眼看去,的五六个官员,体胖面白,手无粗茧,一看养尊处优惯了的。作为有官身的匠人,即便有官身但也脱不开个匠字,平日里要负责水车的制作、维护以及修理等工作的,少不得形容粗鄙些,哪会等养尊模样。

如此可见,此些官员怕平日多有渎职。

“我问,转轴锈蚀了看不见?叶片断落了看不见?那榫卯呢,榫卯处开裂得那么大缝也看不见不!”俞郎中指着水车的方向怒瞪了两目,破口大骂,“不要等水车损坏、堤坝将倾,才能看得见啊!朝廷要何用!尸位素餐的玩意,要何用!!”

“大人息怒啊”

车水司的官员吓得跪地求饶,拼命为辩解:“非吾等不尽心竭力,实在修缮水车的上好樟木难以调,才稍有延误啊!有,都底下之人不尽心,蒙蔽吾等,待下官回去,定会重重责罚……”

“放的屁!”俞郎中忍不住爆粗口,气得脸酱紫,也不再与些烂人多费口舌,直接挥手,“拖出去押入大牢,等右侍郎大人了,再行问罪!”

知县等人暗抽了口气,似都未料的京官竟如此雷厉风行,不近人情。

陈今昭看向知县,道:“请县尊大人寻些好手罢。”

知县本推脱一番,好手得从睢阳府城请,但见位小京官冷了脸色,不由暗道不妙,连忙将此事应下。

不敢马虎行事,带着河道巡检几人先行退下,后火急火燎的寻人去了。当终于勉强凑了几个好手带时,堤坝上却不见了那两京官的人影。仓皇张望后,方惊愕看见,那两京官正挽袖挽裤腿的爬上了龙骨水车,已然开始了敲敲打打的修缮,不时呼喝着底下人拿工具上。

“愣着干,快带人!”

听得那姓俞的大人朝边呼喝,知县等人方如梦初醒,赶紧让身后的那几人去。但随后又反应,咬咬牙将自个裤腿也挽了上去,亦下了堤坝。

其官员亦只能有样学样,纷纷下了堤。心里无不嘀咕,些京官的第二日大清早巡查不,怎不嫌脏累的上手干上了?真怪哉。

陈今昭下了水车,将知县招的那几人叫近前,直接考校了番。

的几个老河工,上了些岁数,但身体健朗。

可能头回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回话,回答得有些磕巴,但内容大差不差,陈今昭点头满意。

嘱咐背着工具篓上去给俞郎中打下手,后面色有些沉重的对知县了水车的损坏程度,以及需要紧急调拨的例如油松、樟木等物料。

河道巡检一一记下,不时擦擦额上冷汗,心中发慌。

上头若真要追究的话,一个渎职之也逃不掉,所以现在只望能办好位京官交代好的差事,望能将功补。

自日后,整个襄邑县,从上至下的官员都陷入紧张的忙碌中。知县望着近一个月,都耗在龙骨水车上,爬上爬下忙个不停的两个京官,一时间内心竟也百感交集。

真没料,打前锋的两京官真干实事的。

二人近月冒着风雪踩着泥浆,不惧严寒不惧脏累,天亮,天黑走,那般废寝忘食之态,连地方父母官都为之汗颜。有两位竟将贽见礼的千两银票全都添进了物料采买中,让不免为先前的那点小人之心感惭愧。

尤其那位陈小京官,眼睁睁的瞧着那张白面团子似的玉容,在短短一月时间内,被寒风扫得皲裂,也冻红了,完全不复刚时候的清俊模样。偏对方不以为意,依旧每日不间断的往堤坝边跑,任劳任怨,不曾听其抱怨分毫。

本以为唇红齿白的小京官蹭功劳的,哪成人家殚精竭虑、清正为民的好官啊。更难得的,对方竟肯纡尊降贵的指点那些老河工,丝毫不觉得如此行为会有损其身份,倒让对京官一贯的倨傲之见有所改观。

“小陈大人,您看般可成?”

龙骨水车上,一个老河工转动着板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