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梨没继续和家里住,除了公司和家里的距离相隔了一个区,还因为她家那老房子连电梯都没有,偏偏她家楼层还住得高。发育期的袁青梨食量不小,却一点没长胖,多亏了每天来回两趟的爬楼梯运动。现在她是爬不动了。
房子租在离公司十五分钟公交车程的地方,空间不大,但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客厅堆了一沙发收回来没来得及整理的干净衣服,袁青梨换了套睡衣,窝在沙发另一头敲电脑,最后在客厅睡着了。空调没开,她买的折叶风扇转出呼呼的风声,格外催眠。
窗帘没拉,第二天她是被窗外猛烈的阳光刺醒的,她后知后觉到四肢的酸痛,精神倒是好了很多,因为一夜无梦。
袁青梨慢吞吞起来给自己泡了一份速食面,给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卫生,花瓶换上新的水,最后又洗了个澡才出门。今天周六,她和朋友约了在商场见面。
这位朋友是袁青梨高中时代最好的女性朋友,两人有一阵子没见了,苏融融最近风风火火来去无影,这两天去了邻市参加交流会,因此昨天的聚会也没能来。今天一回来就约了袁青梨见面,当然事出有因
“你昨晚喝大啦?”咖啡厅里,苏融融尽量压低声音。
面前的袁青梨素面朝天,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她的面容清秀,并且因为休息得好,简直可以用红光满面来形容。成年后的袁青梨仍然不爱化妆,上班前打个底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没啊。”袁青梨抿了口拿铁,皱了皱眉,不加糖的拿铁仍然甜得齁嗓子,并且因为是商场店,价格并不便宜。袁青梨心里默默记下,之后一定不再来。
苏融融拍了拍桌子,让对面的人回过神来,她接着问:“那你疯啦?”
昨晚班级群里除了群收款以外,静悄悄了一夜,但成年人之间也就这点乐子,私下翻来覆去说了几回不好说,苏融融哪怕不在场,也早听那群人绘声绘色讲完了。
高中班里也不是没凑成过对子,只是对象太过于特殊同窗三年,袁青梨和陈宿西一直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他们友谊的长久也得亏两人互相对补上眼,连好友苏融融都没想到,她和陈宿西还有过一段这样的“秘事”。荒谬中透露着合理,联想到后来两人的疏离,一切又似乎说得通了。
“......”袁青梨无从解释自己搭错了哪根筋,她无所谓成为众人八卦的中心,但面对好朋友,她难得词穷。总不能说“我就是饥渴了突然想吃回头草”吧!这些年苏融融在她身边,见识过她的放浪形骸,但这姑娘走的始终是纯爱风,十年如一日地期待着真命天子降临身边。
“所以是睡过之后才做不成朋友的?”苏融融接着问她。周围座位相隔不近,但苏融融还是把音量降到了最小。
“不是。”袁青梨没跟人提起过这件事,这时候提起来语气也没多大起伏:“谈过,分了。”
苏融融大惊,这回声音压不住了:“袁青梨!”
袁青梨及时按住暴动的好友。眼见苏融融怒火难抑,她清了清被糖精含量过高的拿铁粘住的嗓子,轻描淡写起这段“陈年往事”。
从西南回来之后,袁青梨和陈宿西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因为性才走到一起的关系,也确实被性占据了绝大部分。除了会上床,他们和在一起前没什么不一样。后来高考出分填志愿,陈宿西考的还不如她,去了北方的二线城市,而袁青梨在本省省会。这段关系维持不到两个月,九月开学,他们就默契地结束在八月底。
他们了解对方都不是什么太本分的人,天南地北的距离,谁也不耽搁谁。
袁青梨三言两语总结完,苏融融已经呆滞了,下意识问:“那昨晚......?”
袁青梨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枚掉出来的银色唇钉,她顿了两秒,回答好友:“耽搁了一下。”
“......”
苏融融不禁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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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啡厅出来,袁青梨和苏融融又在商场逛了一圈,苏融融自然是满载而归,袁青梨只拎了两个袋子,分别是给母亲和妹妹买的。
“商场不是我的战场。”这句话袁青梨从十几岁奉行到二十几岁。
苏融融家早早就搬出了老城区,两人不同路,只能在商场门口作别,袁青梨一个人去公交站台。不抬头看高楼的话,一座城市的发展需要从细微中体会。比如在她高中时期,从市区到老城区的公交路线每天只有三趟,如今却多了十几趟。
公交车缓缓往前驶动,透过车窗观察到的变化会更加明显以前哪一段路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地,现在变成平稳的沥青路;以前哪一块地挂了商场施工的牌,几年后却变成了公园;以前哪个广场破败不堪,现在焕然一新引得客流不断。
南临确实比不上省会抑或是别的一线城市,却是一座中和了生活舒适度和工作包容度的城市,袁青梨并不那么恋家回家,但她是十分追求性价比的人,回来工作对她来说好处大于坏处,所以她没怎么纠结,毕业就回了南临。
公交车拐进林荫覆满的长街,车身顺着光影往前行,前方到站,袁青梨下了车。
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准备晚饭,父亲依旧不见人影,袁青梨在房间找到妹妹袁青禾。高中生真惨,周六下午还在苦巴巴整理错题集。
明明两周前才回来过,袁青禾看到她仍然高兴得像许久不见,笔头一扔站了起来:“袁青梨!”
袁青梨把手上拎着的购物袋放桌上,对着她耳朵弹了一指:“叫姐!”
她其实一点不在意这些称谓,只是想逗小孩玩。袁青禾捂着耳朵乱叫,随后看到桌上购物袋的品牌logo,尾音拖得更长,只不过是从可怜巴巴变为欣喜,抱着袁青梨的胳膊谄媚地连喊了几声“好姐姐”。
女高中生学习辛苦需要奖励,看中一双运动鞋很久了,耳熟能详的大品牌,价格自然不便宜,不在父母的消费观念里。一小时前袁青梨在商场看到线下旗舰店,顺便买了下来。
袁青禾当场拆了包装盒,将崭新的鞋子拿在手里左右端详,里里外外欣赏了好几遍才舍得放下,语气急转一百八十度:“可是我月考没进步啊!”
上个月袁青禾同学向姐姐许愿望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说这次月考一定会进步的,可惜班级里竞争太强烈,结果不如她意。
袁青梨从不在意这些,取笑道:“没进步就不穿鞋啦?”
姐妹两人在学习上向来是两个极端,袁青梨惯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袁青禾自觉性很强,有目标肯努力,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女高中生闻言蹭过来,一手抱着新鞋,一手抱着姐姐,甜腻腻地撒娇。袁青梨故作嫌恶地甩开她,去厨房给母亲打下手。
袁父准时踩着开饭时间回来,袁青梨帮着母亲把汤端上桌时,她那父亲已经在大快朵颐了。袁青梨拿起碗挨个给母亲和妹妹盛汤,边咀嚼饭菜边张嘴呵气的中年男人这时候朝她仰了仰下巴:“给我也盛一碗啊。”
袁青梨最后打好自己的那一份,坐了下来,说:“我饿了。”
袁父脸色一僵。
母亲笑呵呵的,站起来去厨房拿了新的碗,一边指责丈夫,一边把汤装满:“梨梨刚从市里回来,饭都没吃呢,肯定饿了,你指挥什么指挥。”
父亲抖着嘴散热气,不以为然道:“所以我说干嘛出去住嘛?浪费钱这不是,家里过去也没多远,省得每周往回跑。”
他根本没在思考如果住家里还得每天往回跑的事,比“每周”费时费力得多,袁青梨懒得和他争辩,喝了一口热汤才说:“又没花你的钱。”
袁父瞬间不说话了。
饭后袁青梨把茶几上的购物袋给母亲,自己去厨房刷碗。没多会儿母亲跟进来,帮着她把冲洗干净的碗擦干,嘴里念叨着:“怎么又给我买东西?你自己现在才赚几个钱啊,我什么都不缺......”
这些话以往重复了太多次,袁青梨左耳进右耳出,客厅里袁父放着电视,笑得震天响。袁青梨往那边看一眼,忍不住讥讽出声:“你缺个正常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