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告诉谢六爷他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女儿不是他的骨血?

本来周氏打算隐瞒一辈子,可是谢蝉出落得太好,老夫人有老夫人的打算,谢六爷有谢六爷的打算,周氏担心事发,觉得谢蝉只有嫁给周山才不会出什么变故。

灯火昏黄。

周氏不敢抬头去看谢六爷的表情。

砰的几声响,谢六爷起身,拉开房门,拂袖而去。

周氏趴在枕上,又哭了起来。

翌日,老夫人把谢六爷叫过去,问:"张夫人信上说的事,阿周和你说了?"

谢六爷点头。

"你怎么说?"

谢六爷脸色泛白,道:"九娘还小,我再想想。"

"张夫人抬举九娘可是一片好心,别人求都求不来,有什么好想的?"

老夫人很不满意,她最疼爱的孙女谢丽华婚事不顺,好不容易有人来家里相看,后头又没消息了,谢蝉却得了张夫人真心实意的喜爱。要是张夫人肯看顾谢丽华,她和二夫人早就为谢丽华收拾行李送去京师了,老六还在这里犹豫!

这个儿子从小就温吞,办不成大事。

老夫人教导谢六爷:"你听我的,赶紧给张夫人回信,说九娘很想她这个干娘,盼着早日去京师孝顺她。"

母亲嫌弃自己的神色,谢六爷尽收眼底。虽然自幼见惯了,他心里还是抽痛了一下。"母亲,儿子要去安州,这事等儿子回来以后再说。"

他淡淡地道。

老夫人料想他不会拒绝,挥挥手:"行了,等你回来再好

好商量。

谢六爷回房收拾行囊。

周氏站在门边,面色苍白,期期艾艾地看着谢六爷,谢六爷昨晚一夜没回房,十二郎过去撒娇,他也一直沉着脸。

"郎君……"周氏看谢六爷完全不理会自己,掉头就出门,又哭了起来,"郎君要休了我吗?"

"我对不起郎君,我没用,没保住我们的孩子……郎君,你不要休我…我是十二郎的娘啊……"

谢六爷脚步顿住,回头,圆胖的脸上神情冷淡。

"娘子,当年我不是因为父丧才迟迟不去接你。"

周氏的哭声停了下来。

谢六爷站在门前,""我不去接你。因为我母亲原本打算让我娶她的娘家外甥女,母亲那时候很生气,天天骂我,我知道你胆子小,心重,怕你被吓着,想着等母亲气消了再接你和团团回来……"

他停顿一会儿。

"你生产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陪你,让你担惊受怕,是我的错。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只有心疼的,不会抛弃你。你哥哥嫂子瞒着你,自作主张抱来团团给你养,你不知情,我不怪你。"

谢六爷看着周氏,语气陡然一沉:"可是你发现团团不是亲生之后,一直瞒着我,宁愿受你嫂子摆布,要暗算团团,毁她名声,逼我把她嫁给周山来掩藏她的身世,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我们是夫妻,同床共枕,我有什么心事都告诉你,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谢六爷转身,大步离开。

周氏噙着眼泪,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伤心欲绝。

谢六爷出了谢府,先叫人送一封信去安州,然后带着人径直去周家铺子。

他一进门便让仆从关上门,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周大舅和周舅母心里同时咯噔一跳,心虚地对望。

"团团的身世我已经知道了。"谢六爷漠然地看着两人,"你们知不知道团团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她被捡回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什么物件?"

周大鼻和周鼻母膝盖一软,瘫倒在地上,他们以为周氏胆小,不会和谢六

爷坦白,未料小妹还是如实说了!

周舅母啪啪几声,连抽自己几巴掌,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开始哭:"姑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当年小妹的孩子一落地就没了,我怕小妹想不开,才抱个孩子给她养!"

谢六爷冷笑了下,"行了,我不是你们妹子,用不着哄我,当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招了,这铺子、铺子里的伙计,货架上卖的东西都是我谢老六张罗来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话,有一句假话,我回去休了你们妹子。"

夫妻俩筛糠一样发抖,周大鼻抬起手一巴掌用在周鼻母脸上,怒骂:"都是你这个贪心不足的蠢货想出来的主意!你快都招了!"

周舅母唯恐谢六爷休妻,不敢撒泼,捂着被打肿的脸,小声说:"九娘是打渔的人从江边捡的,被捡的时候带了病,整夜整夜哭,江上每天都有大船,她准是船上的人不想要的孩子,打渔的见多了.…捡她的时候没看到什么物件.."

被抛弃的健康女婴都很常见,何况谢蝉当时是个得病的女婴?要么是她爹娘嫌她累赘狠心不要她了,要么是以为她病死了干脆抛进江里不管了。

谢六爷问:"这些年没人来寻孩子吗?附近有没有没了孩子的人家?"

周舅母摇头。

谢六爷沉着脸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吩咐仆从:"替舅爷收拾东西,送他们一家回乡,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许他们来江州。"

仆从应是?当天就把周大鼻一家送回乡下去了。

姚家亲卫快马加鞭,把姚夫人的信送至安王府。

安王妃看完信,笑对左右道:"姚家怕是要出贵人了。姚夫人要新料子,我年纪大了,不爱留意这些,你们去织造署问问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

几天后,范德方乘船到了府城,打听到谢嘉琅和谢蝉住的院子,叩开院门。

"九娘,你倒是清闲,躲到安州来了!叫我好找!"